熟悉的脸庞

十岁的时候，父亲去外地出差，我被差使着帮着拿包去车站送行。父亲绝不自己拿包，只是自顾自的一个劲儿往前走。常常是母亲或者是我，有时候是弟弟，在后面拿着包跟着。可能现在看来是不可想象的状况，但是在战前的我们家，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月里有一两次那样的事。母亲说，你父亲虽然摆架子，但是一定也觉得孤单，所以帮着拿包送送吧。

拿包去送也没问题，但是总觉得不舒服的是在站台等火车开动的时候。父亲坐在座位上，对在站台上站着的我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沉浸在读经济杂志中，不，是假装很认真的读杂志。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在父亲座位的玻璃窗外面呆呆的站着。父亲从杂志中抬起头，也不出声，“去去去”的挥挥手，动作像轰小鸡一样。我觉得是“好了，回去吧”的意思，就回家了。

然而，出差回来的父亲，特别不高兴的跟母亲抱怨：“邦子这个女孩子，如此薄情，我刚一说可以回去了，就立马回去了。”我心想，如果真想我在那儿的话，那干嘛还像赶小鸡一样赶我回来，但是顶嘴之类的事是想也不敢想的，于是就那么沉默着。 后来，又让我去车站接父亲的事。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父亲回来的时候，正好下起了瓢泼的骤雨。我急急忙忙的拿着伞去车站。不赶紧去的话就赶不上了。父亲是个性急的人，即使知道有人来接，也不会等就走。我像平常一样抄近道，在树林的小路上快步疾走。也没有街灯，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时

候，听见对面走来的七八个人的脚步声。一定是急着回家的工薪族。说不定这里面有父亲呢。但是即使擦肩而过也看不清脸啊。没办法，我在跟他们迎面走过的时候，“向田敏雄„„”“ 向田敏雄„„”的嘀咕着父亲的名字。 “死丫头！”

“有这么一边走一边宣传自己父亲名字的吗?”突然传来父亲的训斥声。

父亲夺过我手中的伞，又像平常一样自顾自的先走了。 之后母亲对我说：“你父亲，夸奖你了哦”，说这丫头真是个机灵鬼呢，然后还觉得很滑稽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