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民工性别工资差异研究

中国农民工性别工资差异研究

作者：杨鹏 张广胜

来源：《管理观察》2012年第12期

摘 要：本文对农民工性别工资差异的研究进行了系统梳理，并对性别工资差异研究的演进进行了分析。研究发现，工资差异的理论研究框架已经成型，但是对于分解出歧视中的非歧视因素的理论研究有待进一步加强；在性别工资差异的研究方法上并不完善，工资差异分解方法还有一定的提升空间。本文指出了确定惟一的分解基准是未来进一步研究的方向。 关键词：工资差异 性别工资差异 性别歧视 Brown分解 指数基准 1.前言

农民工作为劳动力市场上的后来者，为我国经济发展、城市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而其付出与之回报并不匹配，与城镇工人的待遇等方面存在一定的差距，农民工的生存状态也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在提倡平等、公平的我国劳动力市场中，女性农民工作为弱势群体中的弱势群体，其收入水平如何呢？女性农民工是否得到了与男性一样的待遇，性别歧视是如何影响其就业以及工资收入的？

本文采用文献归纳法，立足于国内外工资差异研究成果，对农民工性别工资差异的理论和研究方法进行系统归纳和总结。一方面，通过文献梳理、归纳，有助于我们清晰了解国内外工资差异的研究进展和研究方向；另一方面，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下，借鉴其研究成果总结得出我国农民工性别工资差异的研究理论和研究方法，为进一步实证分析做好理论铺垫。 2.关于工资差异的理论 2.1工资差异

国外关于工资差异的研究较早，尤其是对黑人、白人的工资差异研究成果丰硕，在美国体现的更为明显，因为美国种族歧视问题严重，一直被社会所诟病，而工资差异经常被用作研究社会是否公平的标准。Smith等人研究美国南部农村黑白人工资差异，认为种族歧视是造成工资差异的主要根源，职业隔离比起工资歧视更加严重。Johnson（1996）认为黑人在技术上的缺失是导致与白人工资差异的主要原因，雇主的歧视同样不能小觑。

我国国情与西方发达国家不同，由于实行户籍限制，城乡二元结构明显，存在严重的城乡工资差异；国家政策鼓励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造成了东西部的收入迥异，地区工资差异一直存在；除此之外，我国劳动力市场还不完善、制度很不健全，存在严重的性别工资差异、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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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部门工资差异等等。因此，我国学者为了探寻影响工资差异的潜在原因，进行了大量的研究。

在城乡工资差异的研究中，歧视是造成城镇和外来流动人口的收入差距的主要原因（王美艳，2005），在中低层收入者中歧视更加严重（邓曲恒，2007）；田丰（2008）研究发现入职门槛是造成城市工人与农民工收入差异的主要原因，在同一单位体制内，同工不同酬的现象很少，人力资本是决定工资收入的主要因素。总结城乡工资差距产生的原因，主要是对外来务工人员的直接歧视和反向歧视。

在地区工资差异的研究中，国家政策的利导使得改革开放初期我国地区间发展不平衡，工资差异十分明显，但是近年来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地区间的收入差异呈缩小趋势。相关研究表明，虽然国家政策对某些地区给予了倾斜，但并不是导致工资差异的主要原因，经济发展不平衡才是其根本原因（王佐仁等，1996）；外商投资分布不平衡也是导致地区工资差异的原因之一。

我国行业之间的工资差异一直存在，并且一直很显著，“男怕入错行”这句话可以充分描述人们对行业收入差异的关注程度。不同行业有不同的技术要求，因此进人某个行业就业所需付出的先期成本以及专业的可进入程度决定了其工资水平，不同行业职工的平均工资收人有差距也是很显然的（朱世宏，1998）。此外，人力资本的外部性也是造成行业工资差异的原因之一，行业平均受教育程度越高则行业收入溢出就越大（岳昌君、吴淑娇，2005）。

总结前人对工资差异的研究可以得出，工资差异在我国各个领域普遍存在，有些是由于人力资本的差异、职业的需要造成的，是资源合理配置的结果；有些则是由于户籍歧视、行业垄断等扭曲的市场机制造成的。因此，仔细区分造成工资差异的缘由，综合考虑工资差异产生的原因，并对不合理的因素出台有针对性的政策是十分必要的。 2.2性别工资差异

以性别的视角来研究工资差异一直是劳动经济学家关注的热点，自从1957年贝克尔研究性别工资差异开始，性别工资差异已经成为了劳动经济学家研究的常规工作（Doris, Rudolf，2003）。因为这不仅关系到劳动力市场效率高低问题，还涉及到收入分配领域内的公平、平等等社会问题。贝克尔等劳动经济学家认为劳动力市场中性别工资差异一直存在，女性之所以获得较少的工资，与其较低的教育水平、较少的工作经验等有关，性别工资差异未必是性别歧视的体现。但是在没有歧视的情况下，具有完全相同的人力资本水平的男性和女性，其工资回报也有可能是不同的（Oaxaca，1973），这多数是由于职业或者行业的需要对男女的不同需求造成的，比如女性更适合保姆等职业，而建筑行业则以男性居多，这并不是因为歧视等不可解释因素所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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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影响男女工资差异可分为三部分：歧视等不可解释因素、人力资本、职业或行业分割。这几部分多大程度上影响男女工资差异，尤其是歧视如何影响男女工资，开始成为学者们研究的热点。

在计划经济时代，我国性别工资差异并不是十分明显，但是20世纪80年代我国实行市场经济以来，性别工资差异开始逐渐显示出来。从1989年到1997年，在职女性和男性劳动力的工资差异不断拉大（张丹丹，2004），并且呈上升趋势（张世伟、郭凤鸣，2010；李春玲、李实，2008）。在改革最初的十年里，性别工资差异主要是由市场机制导致的（李春玲，2008），在最近的十年中，工资差异主要是由于职业/行业内的歧视因素导致的（王美艳，2005；李实，2006；张世伟，2007），人力资本对工资差异的影响较小。这说明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男女工人的受教育水平等人力资本因素差异不断缩小，男女工人自身的特征不是导致性别工资差异的主要原因；而是歧视主导了性别工资差异，并且歧视主要发生在职业内（工作过程中的同工不同酬），职业间（就业机会）的歧视相对来说较低。因此，在提升男女自身人力资本的基础上，着力消除性别歧视是解决性别工资差异的有力举措。 2.3农民工性别工资差异

农民工作为我国劳动力市场的后来者，无论是求职机会还是收入所得，与城镇工人相比都处于弱势地位（蔡昉，2005），而远离再分配中心的女性农民工受到的性别歧视更加严重（王天夫，2008）。

钟甫宁、徐志刚、栾敬东（2001）考察了苏南发达地区外来劳动力收入的性别差异，认为男女之间存在较大的性别收入差异，造成这一显著差异的主要原因就是性别歧视。梁吉娜（2009）利用2002年城调队的数据，研究认为男女两个群组存在显著的性别工资差异，这种差异主要体现在教育水平低、年龄大的劳动力中。黄志岭（2010）对农村迁移劳动力性别间工资差异的研究表明：农村迁移劳动力性别间的工资收入差异80.7%归结于歧视等不可解释部分，在考虑职业分割对性别工资差异的影响后，发现性别工资差异主要来自职业内的同工不同酬。

显然，农民工同其他劳动群体一样存在着显著的性别工资差异，并且性别歧视是导致工资差异的主要原因，但是歧视程度如何，受限于数据的局限性和时间因素的影响，不同学者得出的结论差异很大。

3.关于性别工资差异研究方法

性别工资差异的研究方法大致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利用明瑟工资方程将性别变量放入模型中，控制其他变量看性别变量的系数如何；第二阶段是根据Blinder和Oaxaca提出的工资分解方程，分解出性别工资差异中各个部分；第三阶段是考虑到行业/职业隔离对性别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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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差异的影响，利用Brown分解方法研究工资差异；第四阶段，对Brown分解方程的分解基准进行修正，以其得到更加精确、惟一的分解结果。 3.1明瑟工资方程

明瑟工资方程是由美国著名劳动经济学家明瑟提出的，他系统的发展了人力资本理论与分析方法，并将其与妇女的劳动力供给行为结合起来，综合的论述了男女工人的工资差异问题。工资方程如下：

W=0+1X+G+u；（1.1）

方程右边为工资或者工资对数，X表示一组变量，包括受教育程度、工作经验、是否受过培训等；G为性别变量；表示在控制其他变量不变的情况下，男女工资差异有多大。 最初，学者引入明瑟方程是来研究教育收益回报率，随后开始利用明瑟方程来探讨性别工资差异。虽然明瑟工资方程为我们提供了比较性别工资差异的基本方法，但是我们无法测度出男女工资差异中歧视发挥了怎样的作用。 3.2Oaxaca-Blinder分解

Oaxaca-Blinder分解方法是一种均值分解，目的是估计男女工资差异的歧视程度，对性别工资差异的根源提供一种可以量化的方法（Oaxaca，1973）。方程如下： Wm-Wf=(xmm-xff)，进一步转化为： Wm-Wf=xm(m-f)+f(xm-xf)；（1.2）

方程右边第一项为个人特征（人力资本等）回归系数差异引起的工资差异，为不可解释部分，归结为歧视；第二项为个人特征不同导致的工资差异，为可解释部分。

Oaxaca-Blinder分解方法虽然量化了歧视对性别工资差异的影响，但是没有考虑到行业/职业隔离对工资的影响。因为行业/职业变量不但与随机误差项高度相关，并且是影响工资差异的主要因素，当工资方程中存在行业/职业等变量时，即表示了女性在劳动力市场的分布是不存在歧视的，但歧视肯定会影响男女工人的就业机会。Oaxaca本人也同样认为在工资回归方程中控制与不控制职业变量对分解结果有显著的影响（Oaxaca，1973）。

因此，考虑到行业/职业隔离对工资差异的影响的基础上，然后对工资进行分解逐渐成为了研究的热点。 3.3Brown分解方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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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Oaxaca-Blinder分解方法的基础上，Brown，Moon和Zoloth（l980）提出了一种可以兼顾行业分布差异和同工不同酬对工资总差异影响的工资分解方法。在有多种行业可供选择的情况下，劳动者的平均工资(男性或者女性)可以表示为参与各个行业的概率与该行业平均工资乘积的总和。

Wm-Wf=(pw-pw)；（1.3）

其中Wj为总平均工资，w为各个行业的平均工资，p为进入某个行业的概率，i=m、f，J为行业分类数，j=1，2……J。将上式进一步分解可得到： Wm-Wf=p(x-x)+p(-)x+w(p-p)+w(p-p)=①+②+③+④；（1.4）

其中p表示：如果女性获得跟男性相同的待遇进入第j个行业的概率；

因此，男女的工资差异分为四个部分，其中①和③为可解释部分；②和④为不可解释部分；并且，①和②为行业内的工资差异，③和④为行业间的工资差异。

Brown分解考虑了行业隔离对性别工资差异的影响，是对Oaxaca-Blinder分解的改进。但是同Oaxaca-Blinder分解一样，Brown分解并没有考虑到指数基准问题2，分解得到结果不能令人满意。

3.4改进的Brown分解方法

Oaxaca-Blinder分解和Brown分解都存在指数基准问题，以Oaxaca-Blinder分解方法为例来说明。

在Oaxaca-Blinder分解方法中我们选取的是以女性为分解基准，得到的结果为： Wm-Wf=xm(m-f)+f(xm-xf)；（1.5） 如果以男性为分解基准，男女工资差异为： Wm-Wf=xf(m-f)+m(xm-xf)；（1.6）

很明显，不同的分解基准得到不一样的结果，歧视程度到底如何？我们并不能确定，因此只有确定惟一的分解基准才能够保证分解结果的一致性，同样的，Brown分解也存在指数基准问题。

国外学者Neumark、Appleton等人对Brown分解的指数基准问题进行过尝试，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本文选取的是由郭志强等人最新的指数基准研究成果，并在其基础上进行微调，确保分解基准惟一、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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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指数基准问题无非就是找到一个“中立”的标准，既不偏向“男性”，也不偏向“女性”，在改进的Brown分解中的关键是要找到无歧视工资结构和无歧视行业获得结构p3，这两个引入的中间变量必须是“中立”的，不偏袒任何一方，分解结果如下： Wm-Wf=(pw-pw)

=[p(x-x)+px(-)+px(-)]+[w(p-p)+w(p-p)+w(p-p)+w(p-p)]；（1.7）

其中，p、p、p为在无歧视状态下男性、女性、全体工人进入第j类行业的概率，为无歧视工资结构系数。

上式中第一项、第二项、第三项合为行业间的差异，剩余项合为行业间差异；第一项、第四项、第五项为可解释部分，其余四项为不可解释部分。

可以看出经改进的Brown分解方法不仅考虑了行业隔离对性别工资差异的影响，也解决了指数基准问题，准确的测度了歧视在性别工资差异中的所占比例，为进一步解决男女工资差异问题提供了可行的研究方法。 4.总结与展望

从工资差异的理论文献综述可以看出，我国工资差异的理论研究框架及思路都已成熟，无论是性别工资差异理论还是细分到农民工性别工资差异理论，相关研究的实证分析已经成型，结论也趋于一致——歧视是导致工资差异的主要原因，人力资本因素起到的作用有限，但是对于进一步分解出歧视中的非歧视因素的理论研究还有待加强。

性别工资差异的技术方面目前仍存在一定提升的空间，一方面是分解方法的提升，即确定惟一的指数基准，以其分解结果更具说服力；二是无论是Oaxaca-Blinder分解还是Brown分解均是均值分解，对不同分位点上的工资差异缺乏解释力（邓曲恒，2007）。在改进指数基准问题方面，郭志强等人4认为：解决指数基准问题的关键是找到“真正的”无歧视职业（获得）结构，但“真正的”无歧视职业（获得）结构处于黑格尔哲学意境中的“彼岸”，而我们只能站在“此岸”用现实数据（往往是存在职业分隔的现实数据）通过改进某些推理不断向“彼岸”逼近。因此，目前的改进指数基准问题只能“自圆其说”，并没有得到完全认可，有待进一步研究。关于均值分解来探讨工资差异中的歧视问题，学者们褒贬不一，值得肯定的是均值分解提供了一种分析歧视影响工资差异的基本思路，但不容否定的是无论是Oaxaca-Blinder分解、Brown分解还是Neumark、Appleton、郭志强等人进行基准校正后的Brown分解，均不能综合反应不同工资分布的差异情况；尤其是不能解决夸大歧视的行为，以男女工人为例，男女劳动力并非完全替代，并且个人偏好等也决定了其行业/职业类型与工资收入，但这些都无形中归结到歧视里面，加大了歧视的影响力度。所以，未来如何进一步将歧视中的非歧视因素分解出来是研究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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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城市化进程中农民工迁移模式的决策及转换机制研究”（70773077），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进程的测度及其决定”（70973082）。项目负责人张广胜教授为通讯作者。

参考文献：

Brown, Randall S., Marilyn Moon and Barbara S. Zoloth: Incorporating Occupational Attainment in Studies of Male-Female Differentials, The 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s 1980.Vol.15(1):pp.3-28. Ronald Oaxaca: Male-Female Wage Differentials in Urban Labor Markets, International Economic Review, Vol. 14, No. 3 (Oct., 1973), pp. 693-709.

Alan S. Blinder: Wage Discrimination: Reduced Form and Structural Estimates, The 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s, Vol. 8, No. 4 (Autumn, 1973), pp. 436-455.

Appleton, John Hoddinott, Pramila Krishnan: The Gender Wage Gap in Three African Countries,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Cultural Change, Vol. 47, No. 2 (Jan., 1999), pp. 289-312. 朱世宏：《目前我国行业间职工工资收人差距分析》，《宏观经济研究》，1998，（5）。

岳昌君、吴淑娇:《人力资本的外部性与行业收人差异》，《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05（4）。

邓曲恒：《城镇居民与流动人口的收入差异——基于Oaxaca-Blinder和Quantile方法的分解》，《人口科学》，2007年第2期。

黄志岭：《农村迁移劳动力性别工资差异研究》，《农业经济问题》2010年第8期。 郭继强、姜俪、陆利丽：《双重指数基准矫正下Brown分解方法新改进》，《经济学(季刊)》，2009年第12期。

郭继强、陆利丽：《工资差异均值分解新改进》，《经济学(季刊)》2009年第6期。 王美艳：《城市劳动力市场上的就业机会与工资差异——外来劳动力就业与报酬研究》，《中国社会科学》2005年第5期。

李实、杨修娜：《农民工工资的性别差异及其影响因素》，《经济社会体质比较》2010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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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世伟、赵亮、万相昱：《人力资本对农村迁移劳动力收入的影响研究》，《经济研究》2009年15期。

李春玲、李实：《市场竞争还是性别歧视——收入性别差异扩大趋势及其原因解释》，《社会学研究》2008年第2期。 注 释：

1.具体内容可参考：Occupational Attainment and Segregation by Sex；Incorporating Occupational Attainment in Studies of Male-Female Earnings Differentials（Randall S. Brown, Marilyn Moon, Barbara S. Zoloth，1980）。

2.指数基准问题：在工资差异均值分解过程中，由于采用分解的基准不同而使分解得到的歧视程度各异，无法客观准确惟一地推断出实际歧视程度的难题。

3.有兴趣者请参考：郭继强、姜俪、陆利丽（2009）“双重指数基准矫正下Brown分解方法新改进”。

4.郭志强等人提出的改进的Brown分解方法，详见郭继强、姜俪、陆利丽（2009）“双重指数基准矫正下Brown分解方法新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