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八股文对文人创作的背离

第１６卷第４期　长春大学学报　、，ｆＪｌ　１６　ｎ．４　２００６年７月　Ｊ０ＵＲＮＡＬ０ＦＣＨＡＮＧＣＨＵＮＵＮⅣＥＲＳＩＴＹ　ＪＩｊ　＿２Ⅸ　文章编号：１００９—３９０７（２００６１　０４—００４７－０３　明代八股文对文人创作的背离　林　红　，柳　克　（１．长春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吉林长春１３００２２；２．长春大学学报编辑部，吉林长春１３００２２　摘要：确立于明代的八股文，对明清文人和文学创作影响极大，它既带给文人荣华富贵的梦　想，也给他们带来强烈的精神苦闷和焦虑。其程式化、格式化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文人独创性和　个性的发挥，影响了他们文学创作的思维方式。后世才子背离八股文写作从而获得较大成就。　关键词：八股文；特征；文学；创作；背离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６．２　文献标识码：Ａ　八股时文与文学有着极为错综复杂的关系，周　股文体的创造者并非某一个或凡＿个有名有姓的人，　作人曾在《论八股文》中说：“八股是中国文学史　而是许多有名，更多是无名的人们。他们的写作　上承先启后的一个大关键，假如想要研究或了解本　的主要是为了方便考试。八股文可以用来载道，也　国文学而不先明白八股文这东西，结果将一无所　可以用它言志，甚至可以做游戏文章。所以《儒林　得，既不能通旧的传统之极致，亦遂不能知新的反　外史》里鲁编修说：“八股文章若做的好，随你做什　动之起源。”我们认识解读八股文，了解它与明代　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部是一鞭一条痕，　文学的关系，可以为我们深入理解阐释明代文学的　一掴一掌血；若是八股文章欠讲究，任你做出甚么　内涵及其特质奠定理论及实践基础。　来，都是野狐禅。”不过如果千篇一律地滥用，也　１八股文体的主要特征及作用　会教条僵化。　八股文体是明代科举考试的代表性文体，又称　时文、制艺、制义、八比、四书文、经义等。这种　２．１八股科举时文带给明代文人荣华富贵的梦想　文体由破题、承题、起讲、人题、起股、中股、后　明朝在建立不久，就开始推行科举制度，朱元　股、束股等部分组成，它主体部分表现为起二股、　璋在洪武三年的诏书中说：“汉唐及宋，取士各有　中二股、后二股和束二股等四联八股，“股”是对　定制，然但贵文学而不求德艺之全。前元待士甚　偶的意思，因此称之为八股文。　优，而权豪势要每纳奔竞之人，夤缘阿附，辄窃仕　八股文写作，首先破题要开宗明义，提出问　禄。其怀材抱道者，耻与并进，甘隐山林而不出。　题，点明题意。然后用两三句话过渡到正题的论说　风俗之弊，一至于此。自今年八月始，特设科举，　上。正题是文章的主体部分，要对题目提出的问题　务取经明行修、博通古今、名实相称者。”¨ｊ６　朝廷　从上下、前后或正反、左右等方面论述和阐释。最　还规定“使中外文臣皆由科举而进，非科举者毋　后收结。八股文不仅要做到声律和谐，还要“代圣　得与官。”　科举考试已经成为明代朝廷最主要的　贤立言”，即要运用丰富的想象力，代圣贤人物来　选官方式，也成为士人获取高官厚禄的最佳途径　说明经书中的本意。八股文可谓源远流长，但作为　每个士子都有希望通过科举步人仕途。因此，形成　公认的定型的八股体式是在明中叶才形成的。　了社会上“无论文武，总以科甲为重，渭之正途，　它经过了数代读书人的摸索研习，才逐渐发展　否则胸藏韬略，学贯天人，皆目为异路”的局面。　起来。何怀宏对此有极为精到的见解：这种程式的　明成祖时大兴科举，“龙飞初科，取＝ｊ　倍蓰于前，　形成实际上是一个漫长的、无数人参与的过程。八　一时绩学馆阁试政方州者多其人。至今言进士科者　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０５—２８　基金项目：吉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２ｏｏ４１８７）　作者简介：林红（１９６２一），女，辽宁省大连市人，长春大学人文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古代文学研究。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长春大学学报　第ｌ６卷　首称之。盖文皇帝所以鼓舞一世，磨励天下，而为　此盛举耳。”　由科举而走一Ｌ仕途的读书人无不感　戴朝廷的科举制度。明中叶后的中央和地方要职几　乎全部由进士占据，“非进士不得人翰林，非翰林　不得入内阁”　¨Ⅺ　，只有通过科举考试取得进士资　格，才能升人内阁。　学校教育体系、教育目的也与科举结合起来。　在当时，不管是官学还是私学，教育目的都是为了　培养学生科举人仕，八股文是其训练的主要文体。　“科举必Ｆ｝｛学校”　ｌＪ】研　，学校的这种培养体制，为　提高举子儒学素养提供了制度保障。　２．２八股科举时文带给文人精神压力和焦虑感受　明代科举为了增加考试的公平性、竞争性和　“规范化”，逐渐增加了文章的考核难度，从而形　成八股文体式。八股文体在内容和形式上要求很严　格，它要求以《四书》《五经》里面的句子做题目，　要以程朱理学的思想为指导，要以《朱熹集注》为　准，按题命意解答。八股文形式上也很复杂，从文　章学的角度看，它是一种训练写作技巧的文体，大　体上吸收了文学史中优秀作品形式上的长处，既有　骈文　爵调声韵的讲究，有散文的自然流畅，讲求多　样化组织技巧，也有明晰富有条理的议论，有代言　体虚构想象特征。注重“起承转合”，结构上严谨，　词句规范，字数也有严格规定。　由于八股文写作难度加大，它在给明代文人带　来荣华富贵梦想的同时，也给文人带来强烈的精神　压力以及落第后的苦闷和焦虑，对文人心灵造成强　烈的冲击。作为一种考试文体，八股文要求考生在　一定的时间内完成，不像其他的文学作品可以进行　长时间的推敲和完善。它也具有考核的难度，读书　人不可能人人都写出高质量的文章，所写的文章有　优有劣。而＿日，科举每年录取的人数相对应考者毕　竟是少数，落第失望者占大多数。因此，从历史上　来看，人们对八股文的评价指责多于赞扬。　艾南英是八股名家，他在《前历试卷自序》中　讲述了参加科举考试时文人们内心的种种焦虑不安　的感受，他们的人性受到压抑与扭曲。八股文是通　往功名的唯一途径，但中试人数又相对很有限。读　书人往往因为科举不第而白白浪费人生宝贵的时间　和精力，最终理想成空，青春不再。晚明文人曾异　撰的一些文章写出了读书人渴望思想情感得以自由　抒发与现实生活中对名利追求之问的矛盾Ｉ引。从　人们对八股文的批评中流露出的内心痛苦、焦虑和　失望中，可以看出过高期望与继之而来的落第给读　书人带来的极大失望和心理失衡。因此，八股文受　到一些落第者的鄙视、批评和批判也很自然。　后人在批评科举制时，指责科举使得教育在内　容上荒废了实学，钳制人们的思想，不许有自己的　观点，是陈词滥调，毫无新意。实际上，人们应该　把中试者的八股文和落第者的八股文区分开来，不　应该统统加以批评。八股文考试虽然以四书五经为　范围，题目虽然用《四书》《五经》里面的句子，并　以程朱理学的观点为指导思想，但并不是不许有自　己的观点，所论述的内容其实都是应试者个人的理　解和体会。在官方规定的思想框架中，应试者都有　较大的思考和表达见解的空间。考试不可能没有限　制和束缚，特别是竞争性强的考试，难度会更大。　关键是如何在有限的、束缚空间里超越有限和束　缚，获得相对自由的个性发挥。八股文的写作格式　和标准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和束缚了某些读书人特别　是平庸之人个性化发展和创造力的发挥，但它也为　杰出人才的出现提供了挑战的机遇和舞台，成就了　他们不朽的文章和文名，在更高的层次上体现出创　新精神。限制，实际上就是考核的难度，除去了考　核的难度系数，让读书人完全自由发挥，那就是自　由的文学写作了。人们的误区在于混淆了考试和自　由创作的目的性及其特殊性。而且，八股文考试是　素质能力考核，智力考核，而不是所学即所用的实　用性的考核。　３明代八股时文与文学创作相背离　３．１　八股文对于明代文学创作的背离　八股文是对既往文学表现形式的集成与总结，　但它本身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　由于八股科考对人们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使人　们无暇他顾，以致于影响到文学创作，在某种程度　上说：“不是刺激文学繁荣，而是对文学发展造成　阻碍”　］。谢肇涮在《五杂俎》卷之十三说：“今之号　为好学者，取科第为第一义矣；立言以传后者，百　无一焉；至于修身行己，则绝不为意。”汤成烈也　说：“国学、府学、县学，考其学业，科举之外无　他业也；窥其志虑，求取功名之外无他志也”。当　时的教育以科考为主，人们没有时间和精力研习举　业之外的诗、词、小说等杂学。黄宗羲在《明文案　序上》曾谈到明文创作上的不足：“三百年人士之精　神，专注于场屋之业，割其余以为古文，其不能尽　如前代之盛者无足怪也。”（黄宗羲《南雷文案》卷　一，四部丛刊本）　时文的程式化、格式化在某种程度上也影响了　文人个性和创造性的发挥。顾炎武　认为：“文章　无定格，立一格而后为文，其文不足言矣。唐之取　士以赋，而赋之末流，最为冗滥；宋之取士以论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第３期　林红，等：明代八股文对文人创作的背离　４９　策，而论策之弊，亦复如之。明之取士以经义，而　经义之不成文，又有甚于前代者。皆以程文格式为　之，故日趋而下。”程文规定了文章写作的格式和　标准，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和束缚了文人的创造　力，使得文体创作每况愈下。长期揣摩与摹拟八股　程文，也使追步科举的明代文人在观念上产生某些　思维定势，在文学创作上受其影响。章太炎　曾　指出归有光的古文带有八股特征，他说：“震川之　文，好摇曳生姿，一言可了者，故作冗长之语。曾　涤生讥之日：‘神乎？味乎？徒辞费耳。’此谓震川　未脱八股气息也。”‘７　仿八股科举文体写作，将会失去其自身的特性和价　值，因而也会失去它的观众。　３．２八股文对后世文学创作的背离影响　后世的才子佳人小说创作由于背离了八股文的　影响和写作，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较大的文学　成就　，才子佳人小说的作者多有才学，但由于科场　不利，最终不得不放弃科举仕进，转而从事小说创　作。他们通过创作小说尽显自己的才华，在小说中　实现自己心中的人生理想，也借创作之机弥缺憾、　发泄郁结在心中的不平。才子佳人小说的代表作家　天花藏主人和烟水散人都不甘于沉沦转而从事创　作，都曾在各自的书序中表达自己怀才不遇的心情　和抑郁不平的感慨，从中寄托自己的人生理想。　才子佳人小说所写都是才子佳人求偶择婚的故　事，作者心目中的“才”主要是能诗擅文。小说　中佳人、家长乃至朝廷都要试才选婿，最后往往是　以才子中高科，奉旨成婚，才子佳人终成眷属而作　结。富贵风雅都有了，表现了作者的科举富贵梦　想，作者从中也获得了心灵的安慰。　袁枚谈到八股文对于明代诗歌的影响时，在　《随园诗话》卷八说：“时文之学，不宜过深；深则　兼有害于诗。前明一代能时文又能诗者，有几人　哉？金正希、陈大士与江西五家，可称时文之圣；　其于诗，一字无传。”吴乔《围炉诗话》卷之六在谈　到明代诗人的毛病时说：“诗与古文，门径绝异，　时文于二者更异。彼既长于时文，即以时文见识为　古文诗，骨髓之疾也。”大多数知识分子长期潜心　于时文的研习，八股思维自觉不自觉地影响了他们　创作诗文的思维方式，进而影响了他们的诗歌对于　情志性灵的自由表达。　八股文也影响了明代戏曲创作。徐渭《南词叙　录》指出当时南曲受八股文影响的弊病：“以时文为　南曲，元末、国初未有也。其弊起于《香囊记》。　《香囊》乃宜兴老生员邵文明作，习《诗经》，专学　杜诗，遂以二书语句匀入曲中，宾白亦是文语，又　好用故事作对子，最为害事。夫曲本取于感发人　心，歌之使奴童妇女皆喻，乃为得体。经子之谈，　以之为诗且不可，况此等耶？”戏曲这一文体决定　了它应具有通俗性、大众性的特性，如果机械地模　参考文献：　［１］　张廷玉．明史［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４．　［２］　张廷玉，等．明史［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７．　［３］　张廷玉．明史［Ｍ］．点校本．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４．　［４］　吴承学．简论八股文对文学创作与文人心态的影响　［Ｊ］．文艺理论研究，２０００（６）．　［５］　蒋寅．科举阴影中的明清文学生态［Ｊ］．文学遗产，　２００４（１）：２６．　［６］顾炎武．日知录集释［Ｍ］．上海：匕｛萄　占籍出版社，ｌ９９Ｃｌ　［７］　章太炎．文学略说［Ｍ］∥国学讲演录．上海：华东　师范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６．　责任编辑：柳克　Ａ　ｄｅｖｉ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ｓｔｅｒｅｏｔｙｐｅｄ　ｗｒｉｔｉｎｇ　ｏｆ　ｔｈｅ　Ｍｉ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　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ｌｉｔｅｒａｒｙ　ｃｒｅａｔｉｏｎｓ　ＬＩＮ　Ｈｏｎｇ　，ＬＩＵ　Ｋｅ　（１．Ｈｕｍａｎｉｓｔｉｃ　Ｓｏｃｉｅｔｙ　ａｎｄ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Ａｃａｄｅｍｙ，Ｃｈａｎｇｃｈｕ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Ｃｈａｎｇｃｈｕｎ　１３００２２，Ｃｈｉｎａ；　２．Ｊｏｕｒｎａｌ　Ｅｄｉｔｏｒｉａｌ　Ｏｆｉｆｃｅ，Ｃｈａｎｇｃｈｕ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Ｃｈａｎｇｃｈｕｎ　１　３００２２，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　ｓｔｅｒｅｏｔｙｐｅｄ　ｗｒｉｔｉｎｇ　ｅｓｔａｂｌｉｓｈｅｄ　ｉｎ　ｔｈｅ　Ｍｉ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　ｈａｓ　ｇｒｅａｔ　ｉｍｐａｃｔ　ｏｎ　ｔｈｅ　ｌｉｔｅｒａｔｉ　ａｎｄ　ｔｈｅ　ｌｉｔｅｒａｒｙ　ｃｒｅａ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ｈｅ　Ｍｉｎｇ　ｔｎｄ　ｔａｈｅ　Ｑｉ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ｗｈｉｃｈ　ｈａｓ　ｂｒｏｕｇｈｔ　ｗｅａｌｔｈ　ｎｄ　ａｓｔａｔｕｓ　ｏｆ　ｃｉｖｉｌｉａｎ　ｄｒｅａｍｓ，ｂｕｔ　ｈａｓ　ａｌｓｏ　ｂｍｕ￣ｔ　ｓｔｒｏｎｇ　ｓｐｉｒｉｔｕａｌ　ａｇｏｎｙ　ａｎｄ　ａｌ＇ｌｘｉｅ－　ｔｙ．Ｉｔｓ　ｓｔｙｌｉｚ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ｆｏｒｍｕｌａｔｉｏｎ　ｈａｓ　ａｌｓｏ　ａｆｆｅｃｔｅｄ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ｏｆ　ｃｉｖｉｌｉａｎ　ｉｎｇｅｎｕｉｔｙ　ａｎｄ　ｐｅｒｓｏｎａｌｉｔｙ　ｔｏ　ｓｏｍｅ　ｅｘｔｅｎｔ　ａｎｄ　ａｆｆｅｃｔｅｄ　ｔｈｅｉｒ　ｌｉｔ－　ｅｒａｒｙ　ｃｒｅａ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ｔｈｉｎｋｉｎｇ．Ｔｈｅ　ｗｉｔｓ　ｏｆ　ｔｈｅ　ｆｕｔｕｒｅ　ｇｅｎｅｒａｔｉｏｎｓ　ｄｅｖｉａｔｅｄ　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ｓｔｅｒｅｏｔｙｐｅｄ　ｗｒｉｔｉｎｇ　ａｎｄ　ｈａｄ　ｇｒｅａｔｅｒ　ａｃｈｉｅｖｅｍｅｎｔｓ．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ｓｔｅｒｅｏｔｙｐｅｄ　ｗｒｉｔｉｎｇ；ｆｅａｔｕｒｅｓ；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ｃｒｅａｔｉｏｎ；ｄｅｖｉａｔｉｏ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