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应有方。前有伏笔,后必照应;藏墨于首,显豁于尾,是《醉翁亭记》结构安排的第三个特点。文章一开始写道:“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但太守又“名之者谁”?暂按不表,埋下伏笔,催人卒读。直到文章刹尾处,才端示:“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奏到首尾相照之效。再如“太守乐”呼应了“山水之乐”,乐从山水来,太守乐就有了根据。“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照应了“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年事既高,又放情山水,太守醉就有了着落。又如“夕阳在山,人影散乱”,纷纷离去,是因为时令已晚,这便跟前文的“暮而归”又恰成照应,把这句话具体化了。处处注意呼应照应,就使文章的内在结构经纬分明,严谨周密,无懈可击。
出色的语言。《醉翁亭记》的语言极有特色,格调清丽,遣词凝练, 音节铿锵,臻于炉火纯青之境,既有图画美,又有音乐美。
首先,《醉翁亭记》的语言高度概括,含义丰富。最突出的是,作者在本文中首创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水落石出”,已被同时代和后来的作家所用,例如苏轼在著名的《后》中写秋冬之交的江上景色,就直接借用了“水落石出”一词。又由于作者用词精当,词句的概括内容很广,因而“醉翁之意不在酒”“水落石出”已演变成稳定性强、规范性高的成语,发挥了它们的引申意义。
其次,《醉翁亭记》的语言凝练精粹,晶莹润畅。这是作者善于观察事物,精辟地捕捉对象的本质特征并加以提炼的结果。例如写晨昏景象之异,只用两句就概括殆尽:“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林、岩、晨气、暮霭,均是山间习见之物,以此下笔,切景切境。同时,“出”“开”联属,“开”是“出”的后果。“归”“暝”联属,“归”是“暝”的前提。动词的出神入化,互为因果,使变化着的山景逼真欲现,恍若在即。又如写四季景物,作者独到地捕捉了富有季节特点的典型情景,以“香”言春,以“繁”状夏,以“洁”喻秋,以“水”写冬,无不情状俱到,精确熨贴。再如“树木阴翳,
鸣声上下”,前句写色,后句传声,兼声兼色,寥寥八字便把薄暮情景表现无遗。还如“有亭翼然”,仅譬一喻,亭的形状、风貌便画出来活像鸟儿展翅,凌空欲飞。
《醉翁亭记》还留下了推敲文句的文苑佳话,为人们所传诵。宋代著名学者朱熹写道:“欧公(按:指欧阳修)文亦多是修改到妙处。顷有人买得他的《醉翁亭记》稿,初说‘滁州四周山’,凡数十字;末后改定,只曰‘环滁皆山也’五字而已。”(《朱子语类大全》卷一百三十九)滤沏文词水分,浓缩语言容量,使之片言能明百意,只字足敌万语,达到妙造精工的地步。
再次,《醉翁亭记》的语言抑扬抗坠,铿锵悦耳。全文几乎用“也”收束句尾,又一贯通篇,毫无赘烦之弊,反有灵动之妙,具有一唱三叹的风韵。它虽是散文,但借用了诗的语言表现形式,散中有整,参差多变。他安排了不少对句,使句式整饬工稳。
单句成对的有“日出而林霏开”对“云归而岩穴暝”;“野芳发而幽香”对“佳木秀而繁阴”。
双句成对的,有“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对“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
作者虽受骈文影响,但非食而不化,乃是有所创造,融化到笔底,又自然天成。不做作,不矫饰。这样,读来顿觉舌端润畅;听来,倍感声声清朗,具有音乐的节奏感和回环美。
欧阳修在北宋的文学革新运动中,发挥了特殊的作用,他一扫唐五代文坛浮艳艰涩的流风,建立了清新、秀美、刚健、婉转的文学风格。这篇《醉翁亭记》就是他的文学主张的最好的艺术实践。
赏析三
文学佳作引来了有关写作上的佳话和轶事。这种文学史上有趣的情形在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中是非常典型的。《朱子语类》所记载的欧阳修改定本文开头的一则轶事,差不多可以和《醉翁亭记》的文章本身齐名。那是说,欧阳修《醉翁亭记》的原稿上,“初说‘滁州四面有山’,凡数十字,末后改定,只曰‘环滁皆山也’五字而已”。我们也确实能够感受到,文章的开头是简洁有力的(不过,后来也有人
指出过欧阳修的这描写并不属实,说除了琅琊之外,当地并没有什么山,见钱钟书《管锥编》引郎瑛《七修类稿》。我们不妨把它看做一种文学家的笔法,用不着过多地纠缠于此)。从“环滁皆山也”到“得之心而寓之酒也”,可以说是全文整体结构中的第一部分。我们不难看出,作者的笔法是很讲究的,其描写线索是:从全景慢慢地收缩视野,由群山转入“林壑尤美”的“西南诸峰”,再转入“蔚然深秀”的琅琊山(琅琊山,在滁县西南十里,东晋时元帝为琅琊王,曾避居此山),然后具体到山间的泉水,即酿泉,最后几经回环,才在“峰回路转”之后出现临于泉上的一座玲珑剔透的亭子,即醉翁亭,而“翼然”两字,特别能够加强描述中的形象性,富于动感。欧阳修采用这种由大及小,层层深入的写法,有助于引起读者身临其境和探胜索幽的兴致。再往下,作者仍采用陈述句式,写出了建造亭子的人,以及自己给它起了“醉翁亭”的名字,并解释了“醉翁”二字的由来。欧阳修看来不是善饮之人,所以“饮少辄醉”,但却为下文“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的全篇主旨性的议论伏了一笔。在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把这名句理解为全篇的一个导言,因为文章的后两部分,乃是作者对“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的具体铺陈。而这里向第二部分的过渡,是巧妙而自然的。当文章写到“醉翁”的形象出现时,作者在抒情写志之中将“人──酒──山水”巧妙地联系了起来,读者在体味作者醉翁的心情时,随着作者的笔转向了山水自然。
文章接下来以精炼简约的文字,具体描写了山中朝暮与四季景物的变幻、乡人的和平恬静以及宴游的欢乐喧闹,笔意飞洒,摇曳多姿。“若夫”四句写“醉翁亭”早晚景色。“野芳”五句写“醉翁亭”四时景色,与《丰乐亭记》“掇幽芳而荫乔木,风霜冰雪,刻露清秀,四时之景无不可爱”比较,可见其写法之错落变化。作者的这种写景,既非为写景而写景,也不是信笔所之,而是借景抒情,寓情于景物的描写之中。作者旨在表现置身于这种绮丽秀美、恬静闲适的环境中,尽享和平生活和山水之乐,同宾客饮宴尽欢,更有一番无穷的乐趣,即是说,作者的真正的乐趣并不在酒,而在于山水之间,在于与民同乐。所以作者写道,鸟儿知道山林里的快活,却不知道人们的快乐,
人们知道跟随太守游玩的快乐,却不知道太守之所以快乐是因他能使滁州人民快乐,喝醉了酒能同滁人一起欢乐,醒了酒后能将欢乐的滁人记述到文章里的,是“庐陵欧阳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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