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海寺释达明

观海寺释达明

壬辰正月初五上午，接一电话，同学去普佛，在饶平观海寺。跟达明师在一起，电话中也心仪久的达明师客套了一番。于是下午前往。

我去了无数次观海寺，但总遇不见传说中的达明师。每次总是与耳聋的五师傅冲茶虑禅。五师傅是井洲老乡，以前在井洲西斋堂修过禅，年老才到观海寺。他八十九了，住东侧小阁。

过年，还是有很多外地香客前去探访达明师。我于是在寺里溜达，阿哑在准备晚餐，香油滋滋的响，他也听不见，想必有不少信众留饭。我跟他比划了几下，就径直往五师房里去。五师正接待几个人，其中一人正在画画。旁边一人赞许说，这画家的画得难得，今天随缘画一斗方，心想是佛赐，难得难得。着色花鸟，三绿在香案上浮沉，很快就有了芭蕉和干芒。我没心看究竟，还是回到天井。小鸟在叫，这是寺里最好的音乐了。

寻了个机会，待香客走空，我便上去。达明师的住处在入门西侧，跟五师一样，也是阁楼。不过厅头有了很多皮蒲团，跟其它寺院不同。在这里，喝茶都要坐在蒲团上面。窗外树木茂盛，有几枝绿得出奇，象要伸进窗来。难道点头听经，树木也听经么。里头有一书架，想必是一些经书，但没有我想象中的大藏经。

达明师果然相貌不凡，眼光有神，明显有女相。俗称女人男手男人女相，都是好象。我见过河北柏林禅寺的明海法师，北大哲学系九一年毕业的，是净慧的弟子，也是个女相。有佛说的三十二相八十种好。达明师的两眉相连，这种异相，我还没听说过是吉是凶，但总能称做是异相，非寻常人所以是非寻常相。他俗姓张，是黄岗下寮乡人。离观海寺所在的碧冈不过几里路。

我早就听说过达明师的一些事情，他应该四十开外。以前听几个同学说他在山上闭关修行过。我问他，他笑笑，说并没有。山顶确有个象厕所一样的小围墙，是明代祖师在里头闭过关，小房子上头还有一个山洞，也有前代祖师在里头闭过关。但达明说他没有闭过关，他只是经常在山里的石头上读书，有时带了睡袋，在山上面睡觉而已。离闭关还很远。这足见达明师还是比较诚实，而且不贪虚名。佛闭关有小关七天，大关三年，还有关外闭大散关，即人虽不在关内，即象闭关一样，这有点悬虚。我说一个年轻的僧人叫释万行，先后闭大关三次，在韶关建了一个道场。达明师说释万行是他师弟。达明师虽没有闭关，但他云游四方。他去过的国家就有二十多个，国内更是经常走动。难怪我去了观海寺上十次，没有一次遇见他。这方面，他学普贤，着重行，游历就是实践。信解行三方面，行他做得很好。

解方面，他读了大量的经书和杂书，是个学问僧。我现在，佛教方面偏重净土宗，注重无量寿经，准备一经深入，然后再去深入大藏经。禅方面，虽然书看多了，但觉得路途遥远。他告诉我何不关注禅。他读书很多，我读过的佛书，《祖堂集》、《古尊宿语录》、《指月录》、《续指月录》、《高僧传》、《续高僧传》、《宋高僧传》、《景德传灯录》、《五灯会元》等禅宗方面的书，他都读过。不仅如此，他还读散文杂书，他喜欢林清玄，还有张晓风。但他似乎不关注学界方面的。这也是僧人传统，僧人一向不喜欢学者型的书，没有修行的人研究佛教的书，他们一般不关注。如吴言生的禅学三书，汤用彤的佛教史，还有方立天、季羡林、胡适、梁启超、梁漱溟、牟宗三、欧阳渐、吕澂。在僧人眼里，这些有学无修们的书，都在界外。很明显，达明师跟我的方面已经不同。净土宗是捷径，但净土宗一般传播下根智的人，只念一句阿弥陀佛便行。禅宗但玄得很，虽在六祖之下，变得简单，但还是较净土宗要复杂得多。我终于见到一个学问僧，交谈愉快。

喝完茶，达明师邀我去后山。穿过丛林，越过翠竹，有新修的围墙，下有石阶。拾阶而上，我建议达明师将这围墙弄成艺术长廊，弄些书画在上头。我最想的是弄丰子恺的《护生画集》和他的其它一些画。达明师显然觉得工程超出他的能力范围，因此只是笑笑。登望海，

海阔天空，东风埭尽收眼底。跳过巨磴，可见破败的垣壁，那真是如旧时村野的公共厕所一般。达明师以前见到时，也认为是厕所，被他师父骂为业障鬼。闭关处上头不远，有七八块巨大的岩石相叠互倚，中间有洞，这就是定光岩的初处吧。

站在山上，观下头的观海寺，旧的那连有香烟直起。些时此境，正合左宗棠的名联：心同佛定香烟直，目极天高海月深。而下头新建的山门和正殿侧殿，一直没有完工。我跟达明师说，实际上道场不必过大。道场太大，香客太多，不仅香客不便，自已也被陷入无穷无尽的尘事中，不能修行好。好象那个明海师，将河北柏林禅寺的大殿搞得那么大，达官贵都总是去相扰，相信他是没有时间去修行的。我认为观海寺保持现状就好。达明师颇同意我的观点，并说他后悔重建新的大殿和侧殿。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在山上建一个小楼，做为他的读书的地方。我赞成，想想什么时候建成了，山荫道上，满是翠竹和繁花，香客退去，跟达明师在上头喝茶谈佛，坐磴看月，拥书各眠，不亦乐乎。

但说实在，我并不赞成达明师修那高高的墙，这证明达明师心中还有墙，在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隔的阶段。不过，说回来，象他这么年轻，达到这样修为的学问僧，已经很少了。

辞别达明，走出观海寺，一声山鸟叫飞，通达而明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