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果戈理的宗教思想

２０１０年１月　保定学院学报　Ｊ０ＵＲＮＡＬ　０Ｆ　ＢＡ０ＤＩ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Ｊａｎ．，２０１０　Ｖｏｌ－２３　Ｎｏ．１　第２３卷第１期　论果戈理的宗教思想　郑伟红　（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１００８７５）　摘要：果戈理是俄国著名的作家，但学界对其宗教思想知之甚少。研究果戈理的宗教思想可以更　加深入理解他和他的文学作品以及俄国当时的哲学、文化思想。　关键词：果戈理；宗教思想；东正教；博爱；拯救；先知　中图分类号：Ｂ９２０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４—２４９４（２０１０）０１—００１５—０３　果戈理是俄国文学中具有双面影响的作家，他前半　２．欧洲的现买追问　生的作品主要描写现实生活，后半生作品的主题却是宗　教。有人指出：“毫无疑问，在果戈理创作的鼎盛时期，他　的世界观的某些方面在创作中并没有得到广泛的体现。　果戈理在欧洲生活了１４年之久，对欧洲的一切都很　着迷。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果戈理发现欧洲②‘‘到处是思　想的暗示，就是没有思想本身，到处都是半成品和快手，　这首先说的是从童年时代起就已经吸引他的宗教道德　思想。”…　。　一整个民族只是漂亮的小装饰，不是伟大的画面”Ｉ３］　。他认　为此时的欧洲再也没有前途，应该返回到教会当中，这是　、果戈理宗教思想的形成　拯救人类惟一的希望。他认为：“所有社会矛盾都是由于　背离神的旨意和忘记宗教而产生的。”［２］３６３现代人离开教　会，是现代性的主要谎言，主要的道路是返回教会和依据　教会精神来改造生活。果戈理文化批评的宗教感受在任　宗教思想影随果戈理一生，也就是“宗教救世主思想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在果戈理现实主义创作高潮时就具有　了。在用宗教观点解释某些艺术问题时（《俏佳人》），在诸　如《圣约翰节前夜》和《可怕的复仇》这样一些作品里描写　各种虚幻象征形象时，这些思想都有所体现。不过，这些　思想在果戈理的艺术作品里并不占据重要地位。在他后　期政治论作品中，它们才开始占有优势”［１１　。他的宗教思　想的形成有以下几个因素：　１．家庭、学校的影响　何人身上都没有达到这么强的力量，欧洲所面临的思想　“荒原”煎熬着他的心灵。对现实的追问开启了他的宗教　思想之光。　３．教会的影响　１８２０年在维也纳，果戈理发生了一次精神危机后③，　他的全部身心充满了对上帝的感激。这时他认识了神学　家托尔斯泰伯爵，伯爵的宗教学说感染着果戈理。伯爵认　为东正教的皇帝和东正教的人民将拯救俄国免遭威胁着　果戈理出生于乌克兰，母亲则是一个虔诚的教徒，笃　信宗教。“宗教在果戈理家里占有重要地位。……他们不　顾常年的经济拮据，开始兴建教堂……”　，除此之外，他　居住的小俄罗斯①自古以来就笃信宗教。这些，使果戈理　从小埋下了宗教思想的种子。　欧洲的灾难。我们都应为上帝服务，遵从他的教导，这促　使果戈理身心急剧向宗教靠近。最终写了《与友人通信　选》，标志着他的宗教世界观的形成。　另外，不能忽视的一点就是马特维神父的教诲。马特　维神父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父，但他对果戈理的影响甚至　果戈理在小学读书时，就已经诵读圣经和各种法则。　中学时已有神学必修课程，如“教义问答”和“圣经诠释”　等。这些宗教教育的灌输，使果戈理从少年时代起就有了　宗教信仰理念。１８２５年，当他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后，在　超过了普希金，这是什么力量？果戈理认为“马特维神父　是最纯洁的纯正的东正教代表，他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曲　解，不会在东正教里参杂自己的色彩”ｆ４１　。这就是答案。　给母亲的信中写道：“祝福你，神圣的信仰！我只能从你那　里得到安慰，也只有你能消除我的忧伤。”［２１　’这封信里反　映出了他的宗教信仰。宗教学校的系统训练使果戈理心　中的宗教思想种子开始发芽。　马特维神父要求果戈理放弃文学进入修道院，并要求果　戈理斋戒，这些最终导致了果戈理的死亡。天国在地上的　代表最终使果戈理“完成”了宗教思想的转变。　①古代乌克兰被称为小俄罗斯。　收稿日期：２００９—０９—２４　②这里指法国。果戈理刚开始在巴黎居住，后到意大利。　③１８４０年果戈理在维也纳因写剧本过分紧张而突然得了一场　大病。病痊愈后，他认为是上帝的拯救，由此其宗教意识逐渐增强。　ｌ５　作者简介：郑伟红（１９６８一），女，内蒙古乌兰浩特市人，博士研究生　研究方向为俄罗斯哲学、俄罗斯宗教哲学。　郑伟红：论果戈理的宗教思想　总之，果戈理的宗教思想有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在　这种义务是神圣的。　这个过程当中，各种因素合力使果戈理实现了人生转变。　果戈理认为自己的任务是唤醒当权者的道德责任　感，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的拯救体系凸显在以下　两个方面：　（１）对国家的拯救。果戈理认为，现有的社会制度是　合理的，符合上帝的意志。因此，他把改造现实社会的目　二、果戈理宗教思想的内容　果戈理的宗教思想是复杂的，他的宗教思想主要散　见于他的作品中。　１．赋予东正教拯救使命　果戈理曾对欧洲的文化、艺术异常迷恋，尤其是意大　利的艺术。但时间久了，忧郁的心情笼罩了他。他发现在　欧洲只是“人们标新立异的强烈愿望和刻意追求”　９７，缺　标首先放在权力阶级和国家机关官员的良心上，寄希望　于理想君主和省长们的贤明和仁爱，认为他们应成为下　属的榜样。所有人应当自上而下地发挥有益的道德影响，　要使每个人的道德进行自我完善，使之接近基督的道德准　少一种精神信仰，于是他把拯救的目光转向了俄国。俄国　文学家天生有种救世主使命感，所以“ｌ９世纪伟大的俄罗　斯作家进行创作不是由于令人喜悦的创造力的过剩，而　是由于渴望拯救人民、人类和全世界”［６］２３。果戈理认为，只　有宗教才能拯救世界。只有统一在东正教的信仰里，俄罗　斯民族才能形成一股强大的不可战胜力量，才能拯救世　界。“终有一天，你们会认识俄罗斯的东正教信仰是什么　东西！远远近近的人现在都已经感觉到，帝王将从俄罗斯　国土上升起，世间将不会有一种力量胆敢不向他表示臣　服！，，　捌《塔拉斯・布尔巴》主人公的这句话充分表达了果　戈理对东正教的信心。东正教不再是单纯的教派，而是一　种具有信仰的精神力量。　２．博爱　果戈理认为当时的欧洲尽管技术发达，外表灿烂辉　煌，但缺少关爱精神。在《与友人书信选》最后一篇《光明　的复活》中，他把博爱的思想表达得非常淋漓尽致。果戈　理认为只有博爱才能唤醒人们麻痹的意识，他认为欧洲　的问题不在表面上，也不是形式的方式，而是该用什么的　理性对待人，用什么态度关爱人。果戈理认为应该“像拥　抱自己的一个最亲爱的兄弟一样去拥抱他并把他紧紧地　抱在怀里，见到他像见到自己的一个要好的、多年不见　的、突然来访的朋友一样感到高兴！感情还要强烈。还要　真挚”１ｓ１２４ｏ。这种博爱的思想是东正教的基本教义，而只有　基督教才能使人的胸怀变得博大，“本世纪的人，而且往　往正是那个自以为是真正的博爱者和纯粹的基督教的　人，给予全人类的正是这样一种拥抱！拥抱”。　对果戈理来说，博爱，就是不仅要爱那些高尚的人，　而且要爱那些下等人。道德高尚纯洁的人固然值得尊敬，　但那些下等人，心灵被恶习浸染的人更需要去爱，更值得　去爱。用爱去帮助他们，用爱使他们高尚起来，这就是基　督的博爱精神。这种爱是一种活生生的爱，是一种壮举。　果戈理的这种博爱思想在《死魂灵》第二部中得到了体现。　３．拯救灵魂　俄国哲学家别尔嘉耶夫说过，俄罗斯人很早就具有　一种感觉——比意识更敏锐的感觉——这就是：俄罗斯　人很早就有这特殊的使命，这就是拯救的使命。俄罗斯作　家的关注点不仅在文学领域，还体现在关心俄罗斯的使　命中。俄罗斯文学将带有比世界全部文学更多的道德特　点和潜在的宗教特点，他们认为自己有拯救人民的义务，　１６　则。所有身份和阶层的人都应当关心俄罗斯的命运。果戈　理认为，国王首先应该是人民的榜样，是爱的源泉。“国王　应当贤明，应当把管理国家、统治臣民当作自己的责任和　义务，而不是权利”唧。　在小说《罗马》里，他对国家的拯救表述得非常清楚，　即用东正教来拯救俄国，然后拯救全世界。基督的精神　“将由使人们的响亮的诗弦传播开来，将由圣者们的芳唇　宣告四方，黯淡下去的东西必将突然发光。光明的复活节　必将得到好好庆祝，首先是在我国，然后在其他民族那　里！”果戈理对俄国的使命感使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大力赞　美东正教信仰，他认为这是拯救俄国的惟一出路。　（２）对个体的拯救。果戈理坚信，只有每个人的道德　完善，良心觉醒；只有每个人都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才能够把俄国从深渊中拯救出来。拯救个体的灵魂是果　戈理宗教思想的主要组成部分，它不仅确立了作家本人　的道德观，而且渗透进了他对国家命运的思考，这个思想　贯穿在他的文学和政治言论中。他认为俄国的弊端不在　于现行社会体制的落后，而在于人们心灵的堕落。为此必　须信仰上帝、忏悔、禁欲，要有自我牺牲精神，成为一个最　完美的人。果戈理的这一思想在１８４７年出版的《与友人　书信选》中得到了最充分的反映。在这本书里他以一个导　师的口吻对人们进行教诲和训诫，教诲的对象包括沙皇　本人、省长夫人、贵族、诗人、普通老百姓。　果戈理在作品《涅瓦大街》里描述的是对个体灵魂的　拯救。画家皮斯卡廖夫为了拯救美，承受着梦想与现实　之间的失落，当他看见美只能栖身于艺术家的幻想世界　之中，人的灵魂并不能被真正拯救时，于是他走向了毁　灭。美既然不能被拯救，那就让美和自己的灵魂一起走向　灭亡。　４．死亡是重生　“死亡”一直是俄国历代作家、哲学家关心的话题，因　为他们理解只有知道“死”才知道如何“活”。虽然果戈理　非常怕“死”，但他知道死亡不是终结。果戈理非常喜欢新　约中耶稣关于麦子的比喻——一粒麦子死在地里才会结　出许多籽粒来。果戈理经常向朋友谈起死亡，所以，别林　斯基在批评他的《与友人书简选》时，就曾指责果戈理屈　从于对死亡、魔鬼和地狱的恐惧。但果戈理认为这不是死　亡，而是重生。怎么能沉默，当石头也准备向上帝呼号的　时候？他的天职、他的责任就是向俄国谈死亡，谈上帝。在　保定学院学报　２０１０年第１期　果戈理看来，既然死亡是重生，那么为什么不选择呢？于　果戈理以后的文学家，双脚站在地上，有着宗教意识　是他开始了死亡之旅，当他节食已濒临死亡时，医生劝他　进食，他还在说：“生活在上帝当中，就意味着生活在身体　内部，应该死亡，我已准备好了死亡。”　遗训。　‘诞生的不是死　亡，是鲜活的精神”。这是果戈理留给我们所有人最后的　的头脑却伸向天国，他们沿着果戈理的“雅各之梯”逐渐　接近了上帝。他们在自己的作品里表达了深刻的宗教意　识，奠定了“宗教文化”的基本基调。在这个意义上，果戈　理被津科夫斯基称作“东正教文化的先知”。但是这个先　知被人误解了半个世纪。　“在俄国宗教发展史上，果戈理没有直接的影响。他　三、迟到的先知　果戈理的思想不仅属于文学史，而且属于俄罗斯宗　仿佛是一个旁观者，他自己把自己排除在那一辈人的主　题和兴趣之外，排除在当时的哲学争论之外。只是过了半　教史和宗教一文化探索史。果戈理寻找地上的上帝之国，　个世纪之后，人们才承认他为宗教导师”Ｉｌｌｌ３３３。在俄罗斯　希望用宗教净化人们的心灵，虽然“他是用一种扭曲的形　文学的宗教问题上这是对果戈理的最好评价。　式”１６］∞来进行的。果戈理是第一个探讨这个论题的，这一　思想在俄罗斯思想中，在俄罗斯的灵魂中至今还在发展，　参考文献：　这个论题更多是针对东正教文化的观念。从果戈理开始，　在俄国文学家的作品里开始出现一种自我挣扎的印记，　［１］米・赫拉普钦科．尼古拉・果戈理［Ｍ］．刘逢祺，张捷，译．　这就是宗教意识问题，它渗透在东正教与民族精神之中。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２００１．　果戈理是俄国历史上第一个在自己的作品中阐释宗　［２］尼・斯捷潘诺夫．果戈理传［Ｍ］．张达三，刘健鸣，译．哈尔　教信仰的作家。他以后的文学家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　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４．　斯基都受他的影响。“宗教问题是果戈理思想的核心问　１３　ＪＢ‘Ｂ．３ｅＨｂＫＯＢＣＫＩ４￣Ｉ　ｐｙｃｃｒａ￣ｅ　ＭｂｌＣｒＩＨＴｅ／ＩＨ　Ｈ　ｅＢｐｏｎａ．Ｍ，１９９７．　１４　ＪＣ。Ｍ’ｎｏ＿】ＩｏＢＨＨＫＨＨ　３ａｎｎｃＫａ　ｎｅｒｅｐ６ｙｐｒｒｔｃ￣ｏｔｘ　ｐｅ￣ＨＦＨＯ３ＨＯ－　题，他的精神世界中的许多冲突的根源都在这里”㈣　。俄　肿ｏｃｏ　ｃＫＨｘ　ｃｏ６ｐａＨＨｆｌ　１９０１－１９０３．Ｍ，２００５．　罗斯文学最突出特征就是它的宗教性。１９世纪大多数俄　［５］果戈理．果戈理全集：３卷［Ｍ］．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　罗斯文学家的创作主题都或多或少涉及了宗教问题。　２００２．　托尔斯泰是神学反思的第一人。他的思想是在果戈　【６　ＪＨ‘Ａ。Ｂｅｐ￣ａｅｅ　ＰｙＣＣＫａＨ　ＭⅡｅⅡＯＣＨＯＢＨｂＩｅ　ｎｐｏ６ｎｅＭｂｉ　ｐｙｃｃ—　理的只有进行自我完善才能拯救灵魂的基础上的延续。　Ｋｏ黄ＭｂｌＣＨＨ　ＸＩＸＢｅＫａ　Ｈ　Ｈａｑａ／ｉａ　Ｘ　Ｘ。Ｍ，１９９７．　托尔斯泰由于否定教会被开除教籍，这开始使人们思索　［７］满涛．果戈理小说选［Ｍ］．北京：人民出版社，１９７９．　这样一个话题：应该如何理解东正教？这成了２０世纪俄　［８］果戈理．果戈理全集：７卷［Ｍ］．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　罗斯宗教哲学探讨的主题之一。陀思妥耶夫斯是宗教思　２ｏ０２．　想成熟的象征。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果戈理的基础上进一　［９］汪海霞，马红刚．论果戈理的社会思想和改造规划［Ｊ］．解　步确认了爱的思想。他没有像果戈理一样，只是提出问　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２００６（４）：１１５一ｌ１８．　题，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满足于自己对上帝的信仰，而是　［１０］张百春．当代东正教神学思想［Ｍ］．上海：上海三联书店，　渴望理解并揭示这个信仰的秘密。“几乎所有的俄罗斯著　２０００．　名的思想家都在他的思想中、特别是宗教神学思想中寻　［１１］格奥尔基・弗洛罗夫斯基．俄罗斯宗教哲学之路［Ｍ］．上　找灵感”［１ｏ］４ｏ　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６．　Ｏｎ　ｔｈｅ　Ｒｅｌｉｇｉｏｕｓ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ｏｆ　Ｇｏｇｏｌ　Ｚｈｅｎｇ　Ｗｅｉｈｏｎｇ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Ｓｏｃｉｏｌｏｇｙ，Ｂｅｒｉｎｇ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Ｂｅｒｉｎｇ　１００８７５，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Ｇｏｇｏｌ　ｉｓ　ａｎ　ｏｕｔｓｔａｎｄｉｎｇ　ａｕｔｈｏｒ　ｉｎ　Ｒｕｓｓｉａ，ｈｏｗｅｖｅｒ，ｔｈｅ　ｆｉｅｌｄ　ｏｆ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ｋｎｏｗｓ　ｌｉｔｔｌｅ　ａｂｏｕｔ　ｈｉｓ　ｒｅｌｉｇｉｏｕｓ　ｔｈｏｕｇｈｔ．Ｉｔ　ｉｓ　ｏｆ　ｇｒｅａｔ　ｓｉｇｎｉｉｆｃａｎｃｅ　ｔＯ　ｅｘｐｌｏｒｅ　Ｇｏｇｏｌ’Ｓ　ｒｅｌｉｇｉｏｕｓ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ｆｏｒ　ｕｎｄｅｒｓｔａｎｄｉｎｇ　ｈｉｓ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ｉｃ　ａｎｄ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ａｔ　ｔｈａｔ　ｔｉｍｅ．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Ｇｏｇｏｌ；ｒｅｌｉｇｉｏｕｓ　ｔｈｏｕｇｈｔ；Ｏｒｔｈｏｄｏｘ；ｐｈｉｌａｎｔｈｒｏｐｉｓｍ；ｒｅｓｃｕｅ；ｐｒｏｐｈｅｔ　ｌ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