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交易成本视角审视公平与效率悖论

２００６年８月　韶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　Ａｕｇ．２００６　第２７卷第８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ｈａｏｇｕａ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Ｖ０１．２７　Ｎｏ．８　从交易成本视角审视公平与效率悖论　于喜繁　Ｊ目，　（韩山师范学院政法学院，广东潮州５２１０４１）　摘要：不少论者出于理论和实践的动机，试图寻求公平与效率的完全统一。他们以“机会公平”为１：７实，来尝试取消和　终结公平与效率悖论，交易成本的存在表明了这一努力的破产。在交易成本大于零的条件下，人们为了追求更高的　经济效率，必然要在一定程度上牺牲公平，而保证了机会公平的强约束条件，就必然要降低和牺牲经济效率。可见，　人们只能尽其可能地努力缓解公平与效率之间的张力，无法完全取消和终结公平与效率悖论。　关键词：交易成本；公平与效率；悖论　中图分类号：Ｆ０１４．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７—５３４８（２００６）０８—００４６—０４　交易成本理论是西方新制度经济学的核心范式　交易成本，狭义的是指人们在通过市场来交易　之一。新制度经济学作为新自由主义思潮的重要分　产权时运用资源的成本，“包括搜集市场信息的成　支，虽然试图以效率至上的理念完全取消和彻底终　本、缔约成本、监督成本和强制履约的成本。”［１１广义　结公平与效率悖论，但是，交易成本概念的提出却反　的则是指人们为了达致预期的实践目标所必需花费　而验证了公平与效率之间关系的不可终结性，为科　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代价等项支出。交易成本概念的　学解读公平与效率之悖论提供了全新的认知工具和　扩展衍生出一系列邻近的相关概念，如产权界定中　逻辑支撑。　的排他成本，人际交往中的协调成本，资源联合中的　一、分配成本与公平与效率悖论　组织成本，层级结构中的服从成本，委托代理中的代　包括新制度经济学在内的新自由主义思潮和现　理成本，等等，从而进一步增强了这种理论的解释　实的高收入阶层，在为收入分配差距扩大的现状进　力，极大地扩展了其适用空间和范围。　行辩护时，都不约而同地认为，收入分配扩大的事实　从交易成本的视角审视公平与效率之间的相互　是促进经济效率所必需的，没有这种分配差距，经济　关系，结论显然是，仅仅由于分配成本的存在，经济　活动就缺乏动力，生产力就不能够快速、健康地发　效率与机会公平之间就永远不可能实现完全的统　展。因此，这种分配差距扩大虽然会导致分配结果　一。　的不平等，但却符合经济公平的原则。结果均等的　分配成本是实现经济公平的必要投入和前提条　实质是平均主义而不是公平，真正的公平的实质是　件。构成分配成本的要素包括：创设和完善分配制度　竞争起点公平和竞争过程（机会）公平。　的成本，实施、监督分配过程的成本，等等。无论是作　我们完全同意上述论者关于公平不等于平均主　为资源要素配置的分配（发生于生产过程开始之　义的正确论断，但是我们仍然无法苟同他们以此来　前），还是作为生产经营结果的收入分配（开始于某　完全终结公平与效率悖论、尝试在效率论的基础上　一生产过程完结之后），要保证分配的起点、过程（机　实现二者完全统一的企图。因为，单从交易成本的　会）和结果公平合理，都要投入大量的人、物、财力和　视角出发，就不可能完全取消和终结公平与效率悖　时间支出。假设分配制度和分配主体的道德动机与　论。　分配能力外生给定，并且在社会实践主体的工作与　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０３一Ｏ１　作者简介：于喜繁（１９５７一），男，山东蓬莱人，韩山师范学院政法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制度经济学研究。　４６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闲暇时间分配比例既定时，收入分配的时间成本投　入与分配公平性呈正相关，而与相应的效率产出呈　负相关，因此，人们为了效率的目的，便往往“理性　地”选择“次优”即较不公平的分配方式，以节省用于　收入分配的时间投入，相应地把更多的时间用于从　事生产经营活动。这是因为，投入更多的分配时间　成本尽管能够导致更加公平的竞争机会，但是分配　过程和“改进规则所投入的时间与精力导致的成本　可能远远超出了收益”，“仅单独从这一点来说，制度　可能导致问题的‘满意的’但并不必然是‘最优的’结　果”。因为在这种并不绝对公平和并非完善的分配　制度框架内，“通过快速对付不重要的问题，使经济　中的行为人能够把他们的精力用于别处去解决更重　要的问题。”［２１可见，仅仅由于分配成本的存在和生　产与分配投入之间的此消彼长效应，就不可能实现　公平与效率之间的完全统一。　与为当前不公平的收入分配格局提出效率论的　辩护主张根本相反，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试图在公平　论的基础上统一公平与效率的关系，消解和终结公　平与效率的悖论的努力也没有取得成功。生活于古　典语境中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解读公平与效率之　间的关系时同样没有、也不可能引入分配成本的考　虑。因此，他们认为，在公有制的社会主义社会里，　人们完全可以实现分配公平（按劳分配），又不影响　经济效率，而这实际上只有在零分配成本的理想假　设下才能够完全做到。由于实际的分配时间与精力　成本不可能是零，因此，在按劳分配的劳动时间标　准、劳动强度标准和劳动成果的数量与质量标准均　不完善的条件下，收入分配公平性的努力与效率目　标必然存在着无法调和的内在冲突。仅以对教师这　一职业中教学工作的劳动成果进行分配为例，如果　只以每个教师完成的教学课时作为收入分配多少的　惟一依据，虽然可以大幅度节省分配时间成本，但会　因导致出工不出力现象产生、无法提高教学质量而　显失公平。但引入教学质量维度的测量，必然会大　幅度增加衡量和分配时间成本，而且无论是由专家　评价还是由教师同行评价或由学生来进行评价，都　无法做到绝对的公平合理和客观准确。因此，容忍　这种评价不准确、不公平现象的存在必然会挫伤教　师的积极性，诱发机会主义行为；影响教学质量和水　平而提高评价的精确性又会大幅增加衡量和分配时　间投入，相应减少行为人的闲暇时间和其他工作投　人。　二、公平与效率各自内部均衡的不可能性　即使暂时撇开公平与效率的相互关系不谈，单　纯的公平最大化和效率最大化本身也不会实现。一　般而言，分配公平的理想状态是分配的投入成本等　于分配收益。即，只要分配制度完善的边际收益大于　其边际成本，就有进一步追求分配公平的动力和必　要性存在。当分配制度变迁的边际成本等于边际收　益时，就实现了公平均衡。因为，突破了这一均衡点　之后，分配的边际成本大于其边际收益，在这样的条　件下，再继续追求公平最大化的目标就得不偿失。例　如，如果我们把高考试卷的阅卷工作延长为在半年　的时间内完成而不是在一周之内完成，试卷的考评　分数当然会更加客观、公正、合理，但是，显然，任何　人都不会傻到会去这样做。　现实生活中，公平均衡实际上也难以达到。因　为，除了上述论及的公平与效率的相互制约对单纯　公平目标的阻滞作用之外，人的有限理ｌ生、人们的闲　暇（安逸）追求和既得利益者们的阻挠力度强弱等也　是影响公平目标实现的因素。　人的有限理性，是指人在主观上追求理性、但只　能在有限程度上做到这一点。新制度经济学以此修　正了主流经济学无限理性的假设。在威廉姆森看来，　人是想把事情做得最好，但人的智力是一种有限的　稀缺性资源，因此，所有复杂的协议、契约或合同都　不可避免地是不完全的。诺斯认为，“人的有限理ｌ生　包括两个方面的含义，一是环境是复杂的，在非个人　交换形式中由于参加者很多，同一项交易很少重复　进行，所以人们面临的是一个复杂的、不确定的世　界，而且交易越多，不确定性就越大，信息也就越不　完全；二是人对环境的计算能力和认识能力是有限　的，人不可能无所不知。”［３１交易成本和不完全信息　是导致有限理性的基本原因。从公平分配这一视角　来看，如果能够像新古典主流经济学所假设的那样，　分配制度外生给定，公平分配（包括初始公平、机会　公平和结果公平）在零成本下完成，人们就会永无止　息地去不断完善分配制度，努力搜寻公平竞争的现　实路径，人的理性就不可能是有限理性而必然是无　限理性，人们也就不会容忍任何不公平的分配制度　客观存在。　人们对闲暇（安逸）的选择或追求，可视为是对　公平分配目标投入的“负”成本。除了因追求效率目　４７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标使人们不得不“忍痛割爱”牺牲分配公平追求外，　制度公平还是人们对闲暇（安逸）偏好的函数。在一　个崇尚懒惰、贪图安逸的社会里，往往难以实现分配　的初始公平、机会公平和结果公平，因为人们更看重　牺牲公平所获得的“报酬”——安逸本身。同时，对闲　暇（安逸）的追求还是有限理性产生的重要原因之　一，如果能够不计成本、不顾一切代价地为确定的目　标而奋斗，往往可以克服有限理性，问题在于这样做　要以牺牲安逸作为代价。因此，人们只能在闲暇（安　逸）与社会公平这两种理想目标中进行取舍。　既得利益者对制度变迁和制度完善的阻挠，是　制度运行凸现“路径依赖”特征的原因之一，也是公　平合理的分配制度“难产”的重要因素。通常认为，　既得利益者维持于己有利的现行制度要付出必要的　维护成本，包括向弱势群体和要求对既有分配格局　进行变革的阶层宣传论证现行制度的合理性和必要　性、阻挠或压制其他阶层或个人的不满情绪与改革　意图，等等；而力主变革者也要付出昂贵的成本与代　价才能使自己的改革诉求为社会所普遍接受并付诸　实施。在既得利益者与力图变革者之间的博弈中，　由于前者已经占有了既成事实优势，具有了先行效　应，因此，后者只有付出比前者的维护成本更大得多　的成本代价才能“翻盘”，实现制度变迁。但是，制度　变迁投入成本所带来的外部性收益不可能全部内部　化（只让投入成本者受益），因而在促进公平制度实　现的集体行动中必然存在着严重的“搭便车”（白搭　车）行为，即个人出于自利（理性）的考虑，不愿出资　承担公共产品生产的成本，而依赖其他主体生产公　共产品以便自己不花任何代价地消费它们（公平制　度当然也属于这种公共产品）。这种竟相少付或不　付成本的投机取巧和相互依赖、观望行为往往使许　多极不公平的制度得以长期存在，因此，诺斯认为，　“任何成功的意识形态都必须克服白搭车问题。其　基本目标是为不按简单的、享乐的、个人对成本收益　计算来行动的团体注入活力。这是主要的意识形态　产生的重大推力，因为没有这种行动，无论维持现存　秩序，还是废除现存秩序都不可能。”［４１但是，在社会　转型期，由于各种思想和文化价值观的相互碰撞与　激荡，传统伦理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定向功能必然　弱化，这时要维持意识形态的既有推进力、防止和克　服“搭便车”行为，又必须投入更大的有时甚至是社　会难以承载的成本，这就是社会转型期经济公平目　４８　标难以实现的另一个诱致因素。因为“搭便车”弱化　了社会群体对抗少数既得利益者维持不合理的分配　格局的力量，使少数人主宰博弈的基本格局得以长　期维持。　有限理性和闲暇（安逸）目标不仅阻碍公平目标　的实现，它们也是阻滞效率最大化目标的现实障　碍。　首先，有限理性使企业和个人等微观经济主体　不能准确把握成本投入的合理限度，无法克服生产　经营活动中的许多认识盲点和误区，因而使许多成　本投入事后看来明显属于低效或无效投资，不可避　免地造成了人、物、财力和时间与精力成本的巨大浪　费。从体制因素方面来看，既然计划经济体制已被实　践证明为缺乏制度活力而被普遍舍弃，而市场经济　体制下，无数竞争者之间有制度和人为设计的森严　壁垒，又为人们捕捉和猜测对手的经营决策策略、破　解商业秘密设置了重重屏障，这种决策失误和多付　无谓成本与学费的现象就在所难免。应当承认，马克　思主义创始人对自由市场竞争制度必然产生生产盲　目性和高度成本浪费的针砭确实是切中时弊的。但　问题在于，他们设计出来的公有产权加计划经济体　制的理想蓝图也同样并不完善。当前，应当警惕的主　要倾向当然不是要不要对传统理论本身进行突破和　创新，而是在于不能把走回头路当成理论突破和创　新本身，不能因为公有制和计划经济体制并非完美　无缺就因而认定私有产权和市场体制是完美无缺　的。世界上并没有完美无缺的制度体系。而“在一个　不完善的世界上，即使最好的解决办法也仍不能消　除边际成本和边际价值（ｍａｒｇｉｎａｌ　ｖａｌｕａｔｉｏｎｓ）之间的　差异，因为并非所有的这种差异都能经济地消除。因　此，研究者没有必要去试图发现无效率，即找出可以　改善的情况，因为在给定最大化的假定下，这些是不　可能出现的。”［５１由于这个原因，巴泽尔坚持认为，在　成本与价值之间存在着的不可避免的差异并不是无　效率的标志，只有存在着可以避免的浪费和可以解　决的问题，才被认定为是低效的制度安排。肖特也曾　认为，如果为了某一项产出的最大化需要花费过多　的时间与精力，“那么建立一些即使并不导致帕累托　最优结果的均衡规则并且遵循它可能是符合参与者　的利益的。”他假定这些行为人同时参与不止一种博　弈（生产经营活动），这样，“那些行为人不会在原先　的博弈中投入太多的时间与精力去为该博弈建立最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优的惯例”，“因为他们的时间与精力在他处配置会　及的那样影响公平制度，也对经济效率有不可低估　更为有效率”【　。这里，把有限的甚至严格闲暇偏好　的影响。由于人的欲望目标的多元性和各种目标之　约束下数量既定的时间与精力在不同项目的效率活　间的相互可替代性，在一种欲望目标（如经济效率所　动之间进行取舍，也同前述把它们在公平与效率之　带来的物质享受）达到高度满足之后，在边际效用递　间进行取舍一样，是最大化目标遭遇到的基本障　减率的作用下，人们便会降低对这种目标的追求兴　碍。再从技术因素层面来看，企业等经济组织的科　趣和力度，更加重视其他的欲望目标（如闲暇等）的　研开发能提高经济效率，但企业投入的研发成本能　实现。人不是机器，这一特点尤其体现在其多元的目　产生多大的预期收益甚至能否收回都难以确定，甚　标追求上面。　至连应当投入的成本数量和投资活动本身是否合理　总之，无论是在效率和公平内部还是在效率与　也都无法事先确定。因为在有限理性和不完全信息　公平之间，由于交易成本的存在，人们都无法实现效　的封锁与分割状态下，行为人不仅无法预知自己的　率均衡和公平均衡以及二者之间的均衡。从交易成　研发活动能否预期获得成功和成功所需的成本投　本的视角审视公平与效率悖论，结论必然是，任何关　入，更无法准确预测其他经济主体的研发活动和战　于最大化效率和最佳公平以及二者之间能够实现完　略意图，对市场前景的预测也带有极大的盲目性，从　全统一的神话都必然被粉碎。因此，应当被取消和终　而使其经济成本投入面临着许多意想不到的失败风　结的不是公平与效率悖论本身，而恰恰是意欲取消　险。　和终结这一悖论的美丽的神话。　其次，人们的闲暇（安逸）偏好不仅会像前已述　参考文献：　【１】柯武刚，史漫飞．制度经济学——社会秩序与公共政策【Ｍ】．韩朝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２０００：１５６　【２】安德鲁・肖特．社会制度的经济理论【Ｍ】．陆铭，陈钊，译．上海：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３：２０８．　【３】卢现祥．西方新制度经济学【Ｍ】．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２００３：１６．　【４】道格拉斯・诺思．经济史上的结构和变革【Ｍ】．厉以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９２：５４．　【５】巴泽尔Ｙ．产权的经济分析【Ｍ】．费方域，段毅才，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１９９７：４５．　Ａ　Ｓｔｕｄｙ　ｏｆ　ｔｈｅ　Ｐａｒａｄｏｘ　ｏｆ　Ｅｑｕｉｔｙ　ａｎｄ　Ｅｆｉｆｃｉｅｎｃｙ　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Ｐｏｉｎｔ　ｏｆ　Ｖｉｅｗ　ｏｆ　Ｔｒａｎｓａｃｔｉｏｎ　ＣＯＳｔｓ　ＹＵ　Ｘｉ．ｆａｎ　（Ｆａｃｕｌｔｙ　ｏｆ　Ｐｏｌｉｔｉｃｓ＆Ｌａｗ，Ｈａｎｓｈａｎ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Ｃｈａｏｚｈｏｕ　５２１０４１，Ｇｕａｎｇｄｏｎｇ，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Ｍａｎｙ　ｓｃｈｏｌａｒｓ　ｓｅｅｋ　ｆｏｒ　ｔｈｅ　ｅｎｔｉｒｅ　ｕｎｉｔｙ　ｏｆ　ｅｑｕｉｔｙ　ａｎｄ　ｅｆｆｉｃｉｅｎｃｙ　ｆｏｒ　ｔｈｅ　ｓｅｒｖｉｃｅ　ｏｆ　ｔｈｅｏｒｅｔｉｃａｌ　ｏｒ　ｐｒａｃｔｉｃａｌ　ｍｏｔｉｖａｔｉｏｎ．Ｏｎｅ　ｏｆ　ｔｈｅｉｒ　ｍｅｔｈｏｄｓ　ｉｓ　ｔｏ　ｍａｋｅ　ｕｓｅ　ｏｆ　ｔｈｅ　ＳＯ—ｃａｌｌｅｄ“ｅｑｕａｌ　ｏｐｐｏｒｔｕｎｉｔｙ’’ｉｎ　ｔｈｅ　ａｔｔｅｍｐｔ　ｔｏ　ｃａｎｃｅｌ　ｏｒ　ｅｎｄ　ｔｈｅ　ｐａｒａｄｏｘ　ｏｆ　ｅｑｕｉｔｙ　ａｎｄ　ｅｆｆｉｃｉｅｎｃｙ，ｙｅｔ　ｔｈｅ　ｅｘｉｓｔｅｎｃｅ　ｏｆ　ｔｒａｎｓａｃｔｉｏｎ　ｃｏｓｔｓ　ｐｒｏｖｅ　ｔｈａｔ　ｔｈｅｉｒ　ｅｆｆｏｒｔ　ｉｓ　ｉｎ　ｖａｉｎ．Ｕｎｄｅｒ　ｔｈｅ　ｃｏｎｄｉｔｉｏｎ　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ｔｒａｎｓａｃｔｉｏｎ　ｃｏｓｔｓ　ｉｓ　ｍｏｒｅ　ｔｈａｎ　ｚｅｒｏ，ｉｎ　ｏｒｄｅｒ　ｔｏ　ｓｅｅｋ　ｈｉｇｈｅｒ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ａｌ　ｅｆｆｉｃｉｅｎｃｙ，ｔｈｅ　ｅｑｕｉｔｙ　ｗｉｌｌ　ｎａｔｕｒａｌｌｙ　ｂｅ　ｉｍｍｏｌａｔｅｄ；ａｎｄ　ｖｉｃｅ　ｖｅｒｓａ．Ｉｎ　ｏｒｄｅｒ　ｔｏ　ｇｕａｒａｎｔｅｅ　ｔｈｅ　ｅｑｕｉｔｙ，ｔｈｅ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ａｌ　ｅｆｉｆｃｉｅｎｃｙ　ｗｉｌｌ　ｂｅ　ｋｎｏｃｋｅｄ　ｄｏｗｎ．Ｓｏ，ｐｅｏｐｌｅ　ｃａｎ　ｏｎｌｙ　ｔｒｙ　ｔｈｅｉｒ　ｂｅｓｔ　ｔｏ　ｒｅｌａｘ　ｔｈｅ　ｔｅｎｓｉｌｉｔｙ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ｅｑｕｉｔｙ　ａｎｄ　ｅｆｆｉｃｉｅｎｃｙ，ｙｅｔ　ｃａｎ　ｎｏｔ　ｃｏｍｐｌｅｔｅｌｙ　ｃａｎｃｅｌ　ｏｒ　ｅｎｄ　ｔｈｅ　ｐａｒａｄｏｘ　ｏｆ　ｅｑｕｉｔｙ　ａｎｄ　ｅｆｆｉｃｉｅｎｃｙ．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ｔｒａｎｓａｃｔｉｏｎ　ｃｏｓｔｓ；ｅｑｕｉｔｙ　ａｎｄ　ｅｆｆｉｃｉｅｎｃｙ；ｐａｒａｄｏｘ　（责任编辑：张莉莉）　４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