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
清晨,当第一束阳光照进这生满严霜的窗子里时,我再一次想起来她。她的容颜酷似窗上的寒霙,而她的生命也像这即化的雪一般,与我只相处了一瞬。
那是一段风雨交加的日子,天公接连半月不露出他慈祥宁和的笑容,向世人尽展的是他的严肃与愤慨,就像我伤心透顶的心情一样,云雾环绕的思想之下,是一片连绵不断的雨泪。
柏油马路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机,那平日里高高耸立在街头的法桐也变的格外沉默,是啊,明哲保身,谁又会在这个天气里大放豪歌呢?再过一个月余久便是立秋了,而夏日的绚丽多彩、阳光和蔼于今年怕是真的不复存在了。
我心里本来就颇不宁静,而此时更是悲哀。懂得明哲保身的人是不会于此时给我以心灵慰藉的,又何况于此情此景呢?我几乎不下意识地走进了花店,或许因为这雨逼我至极点,又或许那里有佛为我留下的最后一处涅槃,但无论怎样,我依然没有作别那股未别的凄凉。
“小伙子,给女朋友买花吗?”一个声音从嘴边响起又从耳畔放下。我迟疑了,此话若放在平日,我一定回她:“我还没有女朋友呢。”可今日,我想的竟是:“玫瑰的花语怕是已经道尽了。”
我并没有答她,只是冷笑中夹杂着僵笑,僵笑中略带忧伤回了她。
这仲夏,已不是仲夏了,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此花丛也随这股肃杀之气,去了。生命的花瓣本应于秋夜凋零,不想竟提前了几月,就连昔日最为繁华的牡丹也黯然失色了。
我深叹一口气,正欲作赋吟伤,却不经意间瞧见了一株含苞欲放的堇色虞美人。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余久弥香。却不曾消淡,竟是愈放愈香,愈香愈浓,愈浓愈美。一株淡紫而又娇柔的虞美人啊,开的竟是如此的纯粹,美的竟是如此的静雅,而香,那香呢?已无法用我浅薄的语言描述。我的思想已不像几个小时前的寂静。疯狂啊,疯狂吧,去向这个雨天讨要自己的风流与逍遥吧。若不在朝阳烈焰的七月寻求光明,又将在何日再续花缘呢?
耳畔又想起了熟悉的《初雪》旋律,那是外界不存在的乐曲,而是我的心灵所弹奏的,这天籁之音也是这朵花给我带来的,令我终于从忧虑中解脱了!
“小伙子,这是虞美人。”
“虞美人。”我略感惊讶的说出这几个字,然后又将思绪放到了几年前读汉赋之时。那时我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那是她的文学幻影,而今天……
而今天,我竟在她的名片之上再次了解了她——虞美人,隶属罂粟科。
“罂粟,呵呵,居然是……罂粟!”
“小伙子,花还要么?”店主诧异的问道。
“要……要。”我此时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感受,只是缓缓的将钱扣在桌子之上,用颤抖的手托着她,几乎一步一退的离开了花店。
我终究没敢把她栽在阳台之上,因此,这朵生命力本就不强的美人,没几日便人老珠黄了,又没几日,就与世长辞了。我没有照料好她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其生命真的脆弱,而是为她的种族望而生畏。
今年冬天,那个已经从忧伤中解脱的我,面对此情此景该当如何,这窗上的寒霙分明是她的碧血所化,来向我讨要一个理由的啊。神思恍惚间,我猛然想起朋友曾对我所述过的一句话:“如果热爱,就去大胆追逐,不要被外在因素所迷惑。”
是啊,我既爱她就应单纯的迷恋其纯粹之美,静雅之香啊,因其种族而割舍这真挚的情感,又算是如何。
若可以反悔的话,若可以向其道明此时的歉意,我愿意将全部的华年折去,以请求上苍再予我一束虞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