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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脸

2024-07-18 来源:步旅网

侧脸

  在久等不来的公交站牌下,我有点儿百无聊赖,呼吸着混合着汽车尾气的空气,我开始打量起身旁等车的人来。

  离我最近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一脸的不耐烦,不时地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后来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烟,气定神闲地抽了起来。

  离我最远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清新”,她在站牌前的马路上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絮絮叨叨地讲着电话,满脸的抱怨。就在她挂掉电话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嘴角微微上翘,她似乎是在微笑。那种不经意间的流露,是我曾经的同感身受。

  十几分钟后,一辆浅咖色的奥迪在女孩身旁缓缓停下,女孩欢乐地打开车门,雀跃地落座。

  二十分钟过去了,要等的公交车迟迟不来,素来平静的我,突然有些发火。尽管我努力克制内心的愤怒,脸上还是不自然地露出了和其他人一样的不耐烦。他们都有各自平息情绪的方式,而我除了观察他们的表情缓冲内心的焦躁外,还是习惯性恢复抱怨。

  就在我感到心塞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侧脸晃进了我的视线里,我差点儿没窒息掉。

  那个侧脸,很像我的爸爸。他顶着一头灰白稀落的发,削瘦的脸颊微微有些松弛,他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眼睛始终盯着公交车开来的方向,不曾回头。

  突然不争气的我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涌进了眼眶,打着转不敢往下掉。我不是一个好女儿,总是惹爸爸生气,青春期里的叛逆拉长到大学毕业,而我依然没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说上几句话。在我有限的记忆里,我或多或少地从亲戚那里听说我小时候过得很苦,听过最多的话题就是有关醉酒后的爸爸对全家人的伤害。那个时候,听他们说我总是哭,身上青紫色的淤青一块一块的。我丢失了大量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却因为常常被旁人提及,我对爸爸的态度由原先的恐惧变成了愤恨。可是爸爸并没有像邻居家里的家长一样让我辍学进工厂,在我成绩倒数的初中毕业后,他依然选择供我上了高中,直到我大学毕业。爸爸他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一句关心的话,只是默默地把一沓沓褶皱的人民币抚平再抚平,塞进存款机里,给我汇学费,生活费。

  而我大学毕业后,再次让爸爸失望,我没有回家参加工作,而是选择了留在北京奋斗。大学里我与他的联系本来就很少,毕业后,尽管是隔空的电话联系,也是寥寥无几。我说不出是为什么,总觉得和爸爸没有要聊的话题,索性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而他似乎也很忙,很少再打电话给我,于是,我和爸爸之间似乎划开了一道狭长的缺口,彼此心照不宣地不再轻易碰触。

  站在拥挤的公交车里,我感觉脑袋好痛,我背离了爸爸的所有意愿,选择了苦逼的北上广奋斗。我说不出梦想是什么,感觉那滋味很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无味是因为未曾实现或不好实现,可惜是因为总以为它会实现。在亲情和梦想面前,我败给了自己。

  其实,对童年的逼仄生活,是我故意选择的忘记,如同我现在苦逼入蚁的奔波,我选择的继续。

  我想给自己更好的生活,也是对爸爸最大的安慰,不联系不代表不记得,而是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泄露了苦逼的所有秘密。声音这东西,在亲人面前破绽百出。一个无意的叹息,都能引起他们的恐慌与担忧。而更重要的原因是,说谎需要勇气。

  偶尔妈妈也会打电话过来,有催婚的意思。我满口答应着都听她的回家就相亲,还说让她多帮我挑几个高富帅。老妈在电话那头乐得合不拢嘴,我听着她的笑声心里很难过,我根本不想相亲,因为我已经有了我爱的人,虽然他可能不会娶我。可是我到底不想让妈妈失望的,也许不久之后,我真的要结束这种苦逼的北漂,回家过安逸踏实的生活了。离开他,或许比和他在一起会更让我感到幸福的,因为和他在一起,我很少笑过。

  我在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里被推搡得无法呼吸,明明是大清早的,我的额头上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我连胳膊都无法动弹,任凭它们顺颊而落。

  “大概我是真的要走了。”我幽怨地看着身旁骚动的人群,不自觉地捂紧了挂在胸前的包包,在心里默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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