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少和我谈起那事关两条人命的过程,仅有的,也是我仅仅记得的,是她淡然的描述:先是痛苦得快要死过去,再是幸福地重新活过来他总是抱怨若不是生了我们姐妹俩,他的负担也不会这么重,但眉宇间,流露的却是幸福。第九天,她说,你就会笑了呢!两岁,他说,我们家造房子,你就躲在菜台底下偷菜吃。说着还刮刮我的鼻子,仿佛我还是那个黏人的小孩子。
四岁,她说,你抱着我的腿哭着不让我去上班,无奈之下只好把你带到了工厂。
五岁,他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你,谁让你倔强地不躲呢?我要你深刻记着,未来人生路上,不能太倔强,否则会受伤。
十岁,她说,当你把第一张获奖证书放在我手里,我泪眼模糊。但此刻,我看见她一脸的幸福。
十三岁,他说,你第一次对着我摔门而去,我也第一次意识到,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性格了。十五岁,她说,我回家看见你在我的床上,你说,爸爸今天出去了,你帮我暖被窝。我心想,女儿长大了,懂事了。然后嘴角上扬,好久没叫她笑了。
十六岁,今天,他们说,女儿十六了,长大了,对不对?对,我长大了。
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每天都工作得筋疲力尽、平日里健忘的你们,怎么对我总是微笑、怎么会记得那么多关于我的陈年往事?不论是幸福的还是伤感的,你们都记得,而且把它们统统看作是幸福。也许当岁月的指纹悄然留在额头时,你们却惊异于女儿的长大成人;也许自己身上的衣服开裂时,却惦记着女儿是否穿着寒酸了。
终于幡然醒悟,后悔当她趁着节日买削价商品时说她贪小便宜;后悔当他穿着开裂的皮夹袄时,说他是吝啬;后悔自己曾经是那么不善解人意,那么自以为是,那么不懂他们的心;后悔做了那么多蠢事,伤了他们的心。
当摔门闹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多时,他们是不是也偷偷落泪了?当吵着要买新衣服时,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不懂事了?当一次次抱怨他们不了解、关心我,他们是不是努力找自己的过错了?而我,又有什么理由说自己是对的呢?
终于懂得感恩他们,他们的话当作是爱的箴言,因为他们只想我最好。把他们的爱装进我的旅途,无论我走到世界何处,它们始终属于我,并且永远属于我。
终于明白你们的用心良苦。
当你们45岁,我要你们让我来替你们做我力所能及的事,不再任性,不再发脾气,不再惹你们生气。
当你们50岁,我即使离家求学也要常常和你们联系,再也不要让你们为我牵肠挂肚。
当你们60岁,工作再忙我也要回家探望你们,带你们出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当你们70岁,我要留在你们身边,照顾你们,与你们共享天伦,让《游子吟》也荒废。
我要永远让你们留在我的心里,直到我也入土为安。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发自肺腑的话:爸爸妈妈,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