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经管实验(1)班 Q10500127 盛宇东
《论真理的本质》这篇文献的重要性已不必多言,在承认有所谓“海德格尔思想转折”这一前提下,人们公认它是这一转折的关键标志。众所周知,海德格尔毕生倾力思考存在问题,那么,一篇探讨真理之本质的文献何以能成为其思想转折的关键标志? 那么这就首先迫使我们去追问存在问题与真理问题的内在关联。
德国学者比梅尔曾经指出,海德格尔思想中有着双重核心,即“它既是对存在的探索又是对无蔽的探索。”鉴于海德格尔曾经长期将“真”思为“无蔽”,则比梅尔的观点事实上是指,“存在”与“真”是海德格尔思想的双重核心。纵观海德格尔的前后期著作,我们很难见到他只谈“存在”或只论“真理”,这两者始终处于同一个追问之中,毕竟,“哲学自古把真理与存在相提并论”,而“‘存在之意义’与‘存在之真理’说的是一回事情”。现在我们已经得到一个初步解释,即《论真理的本质》的重要性在于其致力于存在之真理问题。那么如果海德格尔毕生都在思考存在问题,所谓海德格尔思想之转向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海德格尔将“存在之意义”问题确立为其思想之根本问题之际,“意义”问题就已经被把握为“真”之问题,并且在《存在与时间》中也一再出现了这样的强调:“真理乃是此在的展开状态”,“真理源始地与存在联系着”。那么,《论真理的本质》究竟在“存在与真理”问题上实现了什么样的“转折”,我们有必要给予《论真理的本质》以整体性的透视。
《论真理的本质》一文结构严谨,共分为九节,前八节为正文,最后一节为注解。就内容来看,全文结构可以简要分为两部分: 第一节到第七节解释问题,最后两节则阐明宗旨。为论述方便,我们将把最后两节的探讨并入对本文思想宗旨的探讨中。首先来看前面七节:第一节以“流俗的真理概念”为标题对传统真理概念进行了分解,真理就是陈述与事情的符合一致。第二节“符合的内在可能性”追问上述“符合”真理观的依据,得出 “符合”依赖于对“正确性”的确立,而行为的开放状态赋予陈述以正确性,但这又激发了另一个问题,即开放的和先行确定标准的行为的内在可能性的根据问题。第三节“正确性之可能性的根据”尝试回答上一问题,鉴于这种定向的自行开放只有“作为向敞开域的可敞开者的自由存在才是可能的”,因而其答案是“真理的本质乃是自由”。在第四节“自由的本质”中,经过一番展示,自由的本质被规定为“让存在者存在”。自由乃是对存在者本身之解蔽过程的一种参与。第五节“真理的本质”并未重复以上诸节已经获得的洞察,而是悄然开始实施一番“向转向的跳跃”。这一“跳跃”预先呈现在这样一番陈述中: “让存在总是在个别行为中让存在者存在,对存在者有所动作,并因之解蔽着存在者; 正是因为这样,让存在才遮蔽着存在者整体。让存在自身本也是一种遮蔽。在如此存在的绽出的自由中,发生着对存在者整体的遮蔽,存在着獉獉獉遮蔽状态”。这意味着,作为“解蔽着的让存在者存在”,自由是一种“解蔽”,是真理的本质,但还不是真理的源始本质,因为这样一种对存在者的“解蔽”同时就构成了对存在者整体的“遮蔽”。从第六节“作为遮蔽的非真理”开始,海德格尔开始了关键一跃,他指出: “从作为解蔽状态的真理方面来看,遮蔽状态就是非解蔽状态,从而就是对真理之本质来说最本己的和根本性的非真理。存在者整体之遮蔽状态,即根本性的非真理,比此一存在者或彼一存在者的任何一种可敞开状态更为古老。它也比‘让存在’本身更为古老”。一方面,解蔽之为去除遮蔽,必须“首先”有遮蔽状态。另一方面,解蔽始终只是对存在者的解蔽,然而总会发生“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这种对“局部”的解蔽始终又是对“整体”的遮蔽。在第七节“作为迷误的非真理”中,海德格尔进一步指出“人固执地孜孜于一向最切近可达的存在者。但另一方面,只有作为已经绽出的人,人才能固执,因为他确实把存在者之为存在者当作标准了。人离开神秘而奔向方便可达的东西,匆匆地离开一个通行之物,赶向最切近的通行之物而与神秘失之交臂,这一番折腾就是误入歧途。对被遮
蔽的存在者整体的遮蔽支配着当下存在者的解蔽过程,此种解蔽过程作为遮蔽之遗忘状态而成为迷误。如此一来,按这种尺度展开的解蔽始终只是无视尺度之本源的对存在者的解蔽,而从根本上对存在者整体之遮蔽状态进行了双重遮蔽。进一步来说,存在者整体的解蔽是罕见的。情形倒是相反: 存在者不为人所熟悉的地方,存在者没有或者还只是粗略地被科学所认识的地方,存在者整体的敞开状态能够更为本质地运作。从当下可敞开性的存在者那里无论这种存在者是自然中的存在者还是历史中的存在者,我们是把捉不到这个‘整体’的”。
如果就这个问题联系其后期思想作为参照,我们就会看到一种差异:一方面,在《论真理的本质》中,海德格尔所凭借的核心逻辑是“对存在者之解蔽必然同时是对存在者整体之遮蔽”,
另一方面,海德格尔认为,存在者整体的解蔽被把握为“自然涌现”。《论真理的本质》对“遮蔽”之本性的思考只是一种开启,海德格尔主要是在探讨“遮蔽”的发生过程,而在由此得以拓展的路径上就径直探讨“遮蔽”之本性了: “无蔽如此直接地归属于遮蔽,以至于遮蔽能够为无蔽之故而自行隐匿”。
在第八节“真理问题与哲学”中,海德格尔指出,“我们眼下所阐述的尝试使真理之本质的问题超越了流俗的本质概念中习惯界定的范围,并且有助于我们去思考真理之本质的问题是否同时必定是本质之真理的问题。意在表明,真理之本质并非某种‘抽象’普遍性的空洞的‘一般之物’,而是那种独一无二的历史所具有的自行遮蔽着的唯一东西; 这种独一无二的历史乃是我们所谓的存在的‘意义’的解蔽的历史。这表明,真理之本质问题最初与最终都是“存在之真理”问题,并且这里所思考的“存在”,鉴于它与传统哲学视野中的定向于存在者而被思考的存在有着根本区别,即它乃是从自身而被思考的存在自身。正是如此,当海德格尔声称,从“真理之本质”到“本质之真理”思想完成了对存在自身之历史范围内的一个转向的道说”,他才真正逼近了真理之源始本质的“遮蔽”与作为存在与存在者之差异的渊源的“存在自身”的纯一性。
形而上学因为遗忘存在自身,所以其对真理问题的探讨最终只是探讨了存在者之真理,从未自觉也从未进展到对存在自身之真理的探问。如果看到存在论差异,那么我们必然会对此有所洞察: 对存在的展现方式要有别于对存在者的展现方式。
如果说海德格尔的“唯一问题”是“存在”,那么,“真理 ”问题乃是海德格尔“存在”
问题的“不二法门”海德格尔一直在尝试追问“真”之本质,将之把握为“无蔽”、自行显现、展开状态。“真”之追问对海德格尔的“存在”问题之所以是关键性的,且作为哲学授课者,海德格尔必须对古老的“存在与真理”问题作出一番适度的回应,海德格尔在其思想进程中早已清楚地看到,存在问题首先是存在自身问题,但若没有存在自身之显现,存在自身就仍然是一个纯概念。
从真理的本质到“本质”的真理,《论真理的本质》之转向实践的关键在于“本源规定性”之追问途径上的彻底突破,遮蔽之对于无蔽的本源性。这种突破的“彻底性”不仅仅在于它是对《存在与时间》之生存问题“本真与非本真”的一种强力拓展,更根本地在于,前期海德格尔思想在探问存在之意义问题时,由于种种原因始终未能直接而有力地将“存在自身之真”问题置于追问视野的核心区域。尽管前期海德格尔也试图直接讨论此问题,但这一探讨并不成功。海德格尔已经意识到,这一问题不仅仅是存在与真理的问题,亦是存在论差异的问题:“唯当真理在,才‘有’存在,而非才有‘存在者’。而唯当此存在,真理才在。存在和真理同样源始地‘在’。海德格尔已经对在其后期思想中才明确成形的基本问题有了一定把握———唯有真正透彻洞察到存在自身、意义( 真) 、存在论差异这三者的彼此构成作用,才能真正继续思想之旅程。“存在与时间”时期的海德格尔最终将突破口定位于“澄清存在的意义和存在之领悟的全部范围”,然后在此基础上进行“重演”,以求“界说存在
的意义”。海德格尔在这里遭遇了一个“屋上叠屋”式的迷误。事实上,“存在的意义和存在之领悟的全部范围”不在于其它而只在于存在自身,当海德格尔反省到问题之根由,随即探讨存在论差异,是试图通过存在论差异来思考存在自身,这或可被视为所谓海德格尔思想转向的开启标志,这种突破的意义最终呈现为,通过对“存在自身”和“真”的双重探问,海德格尔得以集中全部精力去直接探问“基本问题: 存在自身如何显现? 但转换后的语言并不能保证我们就消解了原有问题,毋宁说,这样开辟出来的追问本源的道路仍然是艰难的,其艰难性并不比一条从“真理之本质”到“本质之真理”的道路更多或更少,因为它们乃是同一条路,这条道路始终受到这样一种洞察的激励与祝福: 对形而上学的克服最终只有作为对形而上学之承受才是可能的。我们一直在此路上,也只有当我们将此尴尬处境承认为我们的最高可能,我们才真正开启自身于历史进程中。
因篇幅问题不能全部显示,请点此查看更多更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