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别无选择》读后感
2022-03-16
来源:步旅网
你别无选择 小说以非常诙谐的方式描写了一群生活在音乐学院的学生的生活状态,语言情节极其夸张和有趣。我记得里面有整天睡不醒的懵懂,有一个像猫一样的女孩子,老教授考试她不会就学猫,搞得教授不得不让她过关,还有一个极爱干净生活刻板的后来失踪的男孩。有一次考试听力,正当他们凭着记忆往卷子上写音符时,临考场的一个男生考完在走廊高唱了一声“妈”,结果差不多所有人的音调都被那一声妈给拐跑了…… 然而刘索拉却自有她的新意。作为一个艺术叛徒,她的思路的猛锐、大胆,她在艺术处理上表现出的独特的选择力,自能使读者注目。 我说刘索拉是艺术叛徒,是因为她笔下处处闪露着对我们的文学艺术教育和文学评论中的陈规旧范的批判锋芒。她的批判是毫不妥协、毫无回旋余地的。她借着对贾教授的形象和作曲系整个学院氛围的辛辣讽刺,把我们艺术教育中某些陈旧的内容与僵化的形式,把青年学生的心理,用最无讳饰的方式表现出来。 贾教授的形象是相当漫画化的。但这是准确、简练、深刻的漫画化。我们惯于把漫画化视为文学中性格描绘的粗陋形式。其实,对于象贾教授和他的风纪问题、方向问题这一类在现实生活中本来就相当漫画化的现象,难道庄重严谨的笔调能够得其风神吗?从执拗地召开文艺方向问题的讨论会,到主持累死人的刻板而又莫名其妙的考试,一直到选拔学生参加国际比赛前后的表演,贾教授一切活动的目的就是防范二十世纪现代派作曲技法的渗入,固守他那些据说是万世不变的艺术法则绝不松手。他一生平庸,所以就特别恨别人创新;他自视神圣,所以毫不怀疑任何与他不同的研究都是堕落;象套中人一样刻板和拘谨的外形,包裹着一颗小器、敏感的心。虽说有些学究气,但却也不乏政治适应性。假手石白,把孟野的创新之作上纲为“法西斯音乐”这一手,就不是一介书生做得出来的。至于那种“不仅担心自己的金字塔,而且担心全国、全世界都必堕落无疑”的真诚和义愤,那种“一匡天下,舍我其谁”的幻觉,更是活画出了一副闭目塞听者的面孔。 使我们为艺术创新者的命运深感悲哀的是,贾教授阻遏创新的能量并不全是他的个性或品质带来的,更多地是借助弥漫于全社会的因循守旧的习惯和惰性。对于贾教授来说,无个性即是他唯一引人注目的个性。所以作者并不过多地在没有个性的地方寻找个性,她注意的是这个人物的社会思想和艺术观念在周围造成的氛围。她几乎是把这个人物当作无所不在的幽灵来写,几乎是从其他一切人的行为和心理中来发掘他的存在:作为一种顽固而狡猾的历史惰性力的存在。刘索拉用贾教授这个人物的塑造,使我多少有些相信现代小说的写法有时是不必倾注全力于人物的个性描绘而能使人物获得某种典型性的。 你可以看到贾教授的阴影怎样遮住了石白生命中一切创造活力的亮点的闪动。在不可企及的巴哈面前,石白把创新的无效性看得透透的,于是弄得他只好背诵和模仿巴哈,甚至被利用去做对创新者进行方向性抨击的枪手。这是信守贾氏规范者的悲剧。 你还可以看到贾教授的阴影怎样隔断了孟野走向成功的创造之路。嫉恨和干预别人私生活的习惯和一听到“法西斯音乐”的恶谥便“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的政治警惕性,都以一种无法抵御的行政力量出现,终于把孟野逐出了校门。这是反叛贾式规范者的悲剧。 甚至在终于成功的艺术叛徒森森的灵魂中,你也可以看到他的创新冲动与贾教授的阴影的痛苦而又紧张的搏斗。在形形色色的贾教授们的造说和设计下,无法超越的贝多芬,“他的力度征服了世界,在地球上竖起了一座可怕的大峰,靠着顽固与年岁,罩住了所有后来者的光彩”。这是想寻找自己民族灵魂的森森最感悲哀的。贝多芬令人肃然起敬,但他不应该使后来者束手无为。贝多芬之所以对创新者产生精神压力,其罪不在贝多芬,而在那些骸骨之迷恋者与贩卖者。 在这种紧张的内心搏斗中,森森冲破贾氏规范奋然前进了。尽管贝多芬矗立在那儿,他“更觉得有许多事情得做”。终于毅然到异域去别寻艺术创造的新途的小个子对森森说的“去找找看”,成了森森的箴言,激动着他去寻找自己的音响,自己的力度。终于,他以自己的声音被世界所知了。这是一个艺术叛徒庄严而悲壮的求索过程。 我觉得《你别无选择》中李鸣们的心理与此差不多,不过高级一些,他们渴望得到整个社会的重视。 这个发生在20年前艺术院校里的故事,现在来看还是那么新鲜好玩。每个人都酷酷的,有些疯狂有些反.那些着墨不多,但精妙传神的女性形象也是值得一提的:单纯而热情,爱哭又爱叫,优雅而俏皮的“猫”;在漫不经心中自有关切和深情,在突发的大哭中泄露了内心的痛苦的“懵懂”;刻板、认真但也不乏随和、温柔,有时也会爆出义愤的火星的“时间”;忠实而执拗的莉莉;——这些年轻活泼的女性形象也各各参与着献身艺术探索的生活进程。活跃在这个进程中的还有戴齐、马力、小个子、聂风……除了那个用莫名其艰深的晦涩来掩盖自私的董客之外,这年轻的一群是那样富有朝气和活力,他们敢说敢做敢怒敢骂敢歌敢哭,他们有血有肉有灵有性有声有色。在这生命群体的映照下,贾教授的枯瘠抽象的存在,如果没有社会因袭的行政力量的支撑,那还剩下什么呢? 事实上,真正对贾教授的那一套,对我们艺术教育中(当然,聪明的读者会从艺术教育联想到更广泛、更普遍的生活)现存的使人无可奈何的格局进行了批判性的思考的,不是敢于与贾教授公开争执的森森,也不是受到压制、打击最沉重的孟野,而是这个似乎要消极遁世的李鸣。他以躺在被窝里这个奇特反常的举动,来表示他对这样的学习生活的厌倦和失望。为了抗议贾教授呼吁进行的“对学生从生活到学习的一切正统教育”,他撕毁了作业本;而在累死人的考试中,他在一瞬间看透了“根本无所谓对错,反正你永远也无法让贾教授说对”,从而在感觉上完全泯灭了受教者的求知欲;最后,他对自己“身体太健康、神经太健全”的症状的绝妙分析和对小个子抄的“准则”的绝妙思考,以一种冷嘲的调子宣示了他与贾教授式的教学内容的完全诀别。在他看来,贾教授奉为神圣的那些准则“从第一次出现时就已经走了样,反复出现后已经面目全非”,有什么必要去背诵和实行呢?“所以他想永远这么躺着,那怕躺到毕业,躺到老,躺到死。” 刘索拉的小说,情节性不强,几乎写的都是音乐人的一种状态,有xx人神侃的风味。今天这样的小说很多,但不及刘索拉的雅。往往流于痞,动辄性呀做爱什么的,再加上粗话连篇,让人作呕。其实,属于年轻人的一股子反叛劲头、闹腾手段,从前和今日差不多。区别在于,李鸣们的反叛带着一种理想主义色彩,他们有追求充满激情,是成功前夜的躁动。而今天很多年轻人的反叛,却有一种颓废的情绪,生活太优越了,用不着追求,无所事事,所以瞎折腾。简单地说,刘索拉更偏重于精神,而那些人更偏重于物质。意境高低区别在于此。 现代的美学潮流,不管人们的主观意愿如何,总要在生活中开辟自己的前进道路的。“你别无选择”,这是历史老人对把生命供奉在艺术祭坛上的一代年轻的探索者发出的威严的声音。这声音穿透刘索拉奏出的这部不协和的、狂热而怪诞的交响乐,撞击着人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