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红楼梦》中的神话描写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２００６年第６期　商丘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Ｖｏ１．５，Ｎｏ．６　第５卷（总第２７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ＨＡＮＧＱＩＵ　ＶＯＣＡＴＩＯＮＡＬ　ＡＮＤ　ＴＥＣＨＮＩＣＡＬ　ＣＯＬＬＥＧＥ　Ｄｅｃ．，２００６　论《红楼梦》中的神话描写　陈宝安　（商丘市梁园区教师进修学校，河南商丘４７６０００）　摘要：曹雪芹在小说的关键部位用女娲补天造人、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绛珠还泪ｊ则神话暗示了《红楼梦》的立意和统贯全书　的主题。这三则神话共同体现了作者深刻的思想。作者用这三则神话突出表明，在这个特定时期，具有女性特质的文化相对于具有　男性特质的文化的优越。　关键词：女娲神话；太虚幻境；绛珠还泪；神话；女性崇拜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Ｉ６７１—８１２７（２００６）０６—００９７—０２　一般人都认为《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的巨　这种集体情结的对象化。母系社会的人类对女性的生殖充满　著。而这部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却在开卷之处用了几则　神奇的幻想，产生“孤雌生殖”的观念。男性崇拜女性，女性崇　神话暗示《红楼梦》的立意，统贯全书的主题。这一现象非　拜自己。尽管保存完整的母系社会的神话很少，但是在后来的　常值得思考。　父系社会的神话里还有这种观念的遗存。因为母系社会对女　作者为了突出其创作旨归，在结构的关键部位，用神话来　性的创造力的崇拜已经沉人人类的潜意识之中，成为人类的　提纲挈领地暗示《红楼梦》的立意，统贯全书的主题。《红楼梦》　一种集体无意识，并且作为原型，随着人类一起进入父系社　的故事情节不是从第一回开始的，而是在第六回刘姥姥一进　会。在特定条件下，受某种情绪的激发，这种集体无意识会显　荣国府才正式展开。第一回到第五回是介绍背景、人物的序　示它的存在。某一部落的民众由于对祖先的崇拜，往往赋予其　幕，而第五回正是连接序幕和主要情节的关键，起着总构全书　祖先的诞生以神秘的色彩。古籍记载的伏羲、炎帝、黄帝、颛　的作用。在这一回，作者自创的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与第一回　顼、尧、舜、禹、殷契、后稷等，皆因其母的神秘感应而诞生。这　女娲补天和绛珠还泪神话共同体现了作者深刻的思想内涵。　其实还是母系社会人类对女性生殖的崇拜和孤雌生殖观念的　这三则神话并非泛泛写来，它们一起共同体现了作者对以女　潜意识遗存，在父系社会里的显意识的表现。在最古老的神话　性创造力、女性生命文化和女性情感文化为主要构成部分的　里，女性是原始的生命力，男性是后来从这一生命力中创造出　整个女性文化的歌颂与崇拜。　来的。但当父系社会代替母系社会之后，女性崇拜为男性崇拜　一部现实意义颇浓的《红楼梦》，开卷便以女娲补天的神　所代替。希腊神话中至尊的女神被宙斯代替；基督教中，创世　话开始，且以娲皇补天弃置不用的一块顽石作为整部小说的　造人的上帝成为男性，夏娃也成为亚当身上的一根肋骨；在中　主人公，看来似乎荒唐，其实却有着非同寻常的象征意义。女　国，炎帝、黄帝当上了华夏民族的祖先。男尊女卑的男权思想　娲一生有两大事业。第一项事业是抟黄土造人：“俗说天地开　和性别歧视是父系社会中男性文化代替女性文化的结果。“女　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　性弱智”观念和“女人祸水”论也便随之而生。　中，举以为人。”［１ｌ第二项便是补天：“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　女性文化的核心是一种生命文化。这种文化与自然相和　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　谐，尊重人的天性，肯定人的自然生命。与此相对立的是对生　鳌足以立四极。”ＩＩＩ神话中的女娲是人类之母，人类的保护神，　命表现出否定倾向的男性文化。人类以自己为敌的战争，对自　具有非凡的创造力。《红楼梦》开卷，重塑了女娲补天的形象。　然的无止境地征服和摧残，对人性的压抑及对女性生命的损　“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丈大的顽石三万　害等，无不如此。母系社会里，由于女性生存活动的主要内容　六千五百零一块”，足见其神奇的力量。接着作者便又暗用女　是对生命的直接创造和养育，所以形成女性对生命关注的天　娲造人的神话，只不过黄土变成了顽石：“单单剩下一块未用，　性和热爱的本能。母系社会里的女性另一主要活动便是采集，　弃在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１２１凡心日　所采物质的来源也是自然的直接赐予。因而女性生存活动的　炽，下世为人，成为宝玉的现实存在。尽管顽石变人非女娲直　一个重要特点是与自然达成的和谐。与此相反，男性的生存活　接造就，但归根结底仍靠女娲原先锻炼之力。作者通过自己的　动主要是从事渔猎。虽然这也是以保障氏族成员的生存为目　想象，成功地把女娲造人和补天两则神话联结起来，合而为　的，但活动方式的不同，造就了男人与女人心理特点的极大差　一，象征性地凸现出女性伟大神奇的创造力。　异。渔猎的最明显特点，便是对野兽的征服和杀戮，是用强力　很明显，女娲神话是人类在母系社会里形成的对女性创　对生命和自然的破坏。进入父系社会，由于生产的发展，野外　造力崇拜意识的产物，是母系社会里形成了的人类崇拜女性　的重体力生产主要由男子担任。但这时的田野耕作，已是怎样　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１０—２６　作者简介：陈宝安（Ｉ９６３一），男，河南商丘人，商丘市梁园区教师进修学校讲师，主要从事古代文学研究。　——９７——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改造和利用自然以满足人类之需。一方面遵循自然规律，一方　感的化身。“还泪”神话的深层意义，正在于作者要用女性非理　面又表现出对自然原生态的破坏。至于部落之间的战争，更是　性非功利性的爱情观来否定男性理性功利性的爱情观。女性　男性强力的集中表现。所有这一切都引导男性心态向非自然　视爱情高于一切，等同于生命。而男性，除爱情之外，同时还关　非生命化的方向发展。总之，与体现出对自然和生命的肯定的　注着仕途经济、伦理纲常，把爱情纳入了理性的轨道。　女性文化相对立的男性文化，其最明显的特征，便是与自然和　女娲补天、“绛珠还泪”和“太虚幻境”三则神话从不同侧　生命的对立。　面，说明了女性文化的几个本质特点。　则神话对女性的创造　与古已有之的女娲神话不同，太虚幻境和绛珠仙子还泪　力、生命形式和情感形式给予了肯定。当男性文化把女性的创　的神话，完全是曹雪芹的独创。在太虚幻境神话中主要表现了　造力扼杀尽净时，社会也因失去另一半的推动力而使其发展　作者对女性生命文化的肯定和歌颂。天上宫阙自然与尘世不　受到阻碍。作者在此实际上提出了解放女性创造力的社会问　同，无论是人物气质，还是环境格调。在此，作者用想象建造了　题。当男性文化把人类引向彻底违反人的天性的道路时，人类　一个与现实社会迥异的理想境界。那里不但情调高雅，其生存　就开始意识到社会需要女性生命文化的校正。同时，情感是人　亦与自然和谐。“群芳髓”香“系诸名山胜景初生异卉之精，合　天性的一个方面，男女情感的产生也是男女间的自然相悦，也　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千红一窟”茶“以仙花灵叶上所带　是生命形式的一种。女性非功利性的情感文化也是女性与自　的宿露烹了”；“万艳同杯”酒，“乃以百花之蕤，万木之汁，加以　然谐和一致的生命文化的一个方面。男性文化对情感的功利　麟髓风乳酿成”。这些描写，看似为了铺陈仙境诸物之奇异，生　性处理，也是对男女情感自然性的违背。当男性功利性文化发　活之讲究，气质之不俗，但在其深层，却流贯着一种文化精义，　展到彻底违背人的自然情感时，也需要女性情感文化对这种　即人与大自然生命灵气的沟通、互渗。大自然的灵秀之气只钟　功利性文化和扭曲的情感处理方式加以纠正。总之，作者用这　于女儿，女儿们自然高贵灵秀。女性与大自然一体化，将女性　则神话突出表明，在这个特定时期，女性文化相对于男性文　与万物生命神秘互渗，正是对女性是原始的生命力的确认，也　化的优越，同时在小说的现实系统中具体展现了在神话系统　是对女性文化即生命文化的崇拜。与此相反，《红楼梦》的现　中已经暗示的思想主题。　实体系，处处表现了男性文化对生命的任意损害：奴仆可以随　人类进入父系社会之后，男性文化逐渐走向独尊。文化的　意买卖，注定要遭受凌辱和打骂，甚至被诬致死；女性被强制　理性主义和功利性特质的无限膨胀，不仅使人类自身的情感　接受男性文化，使女性的人格尊严和精神自由受到了压抑，甚　和本能，成为理性和功利主义的附属物，甚至受到彻底否定和　至生命本身也受到戕害。作者通过小说现实系统与太虚幻境　完全抹杀。当自然作为人类的敌人还未被真正征服时。人类便　的对照，显示其对女性生命文化的肯定和对男性文化的批判。　早已开始了以自己为敌的战争。与此同时，另一场没有硝烟的　与顽石通灵相并而出的绛珠还泪之说，在叙述时虽为一体，究　战争也在悄悄地进行着，这就是男人对女人的征服和戕害。当　其含义，则是另一则神话。顽石通灵得女娲之力，绛珠化人则　男人把女人彻底排除在社会生活之外时，人类自身的发展也　由自然而生，是自然生命化、生命自然化的证明，体现了女性　就受到了严重的阻碍。因失去人类二分之一的推动力，人类文　生命的自然性。这与太虚幻境神话体现出的女性生命文化的　明进步的速度大为减慢，并且畸形发展。此时的人类文明就需　特征相一致。同时，在这一则神话中作者又表达了他对两性之　要发生根本的转变，即男性文化将由一种新型的文化取而代　间情感形式的思考。与现实中纳入功利主义的理性轨道的男　之。新的文化类型将是男性文化与女性文化的均衡交融。　性情感形式不同，绛珠仙子对男女爱情的处理完全是情感化　的，明显具有非理性非功利性的倾向。“自己受了他雨露之惠，　参考文献：　我并无此水可还，他若下世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但把我一　［１】太平御览（第七十八卷），见文渊阁四库全书等。　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还得过了”。如果说这是知恩报恩，那已　［２】曹雪芹．红楼梦［Ｍ】．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８７．　不是可用“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来衡量，即以量的多　［３】方克强．文学人类学批评原型题旨：《红楼梦》的女神崇拜［Ｍ】．　寡来衡量的了。作者以他的奇思妙想创造出以泪还露这种奇　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１９９２．　特的还报方式。这是绛珠内心郁积的情感以非理性方式进行　的表达。她游于“离恨天”，饥餐“秘情果”，渴饮“灌愁水”，是情　【责任编辑赵洪奎】　Ｔａｌｋ　ａｂｏｕｔ　ｔｈｅ　Ｍｙｔｈ　Ｄｅｐｉｃｔｉｏｎ　Ｒｅｄ　Ｃｈａｍｂｅｒ　Ｄｒｅａｍ　ＣＨＥＮ　Ｂａｏ－ａｎ　（Ｔｈｅ　Ｔｅａｃｈｅｒｓ　Ｔｒａｉｎｉｎｇ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Ｌｉａｎｇｙｕｏｎ　Ｄｉｓｔｒｉｃｔ，Ｓｈａｎｇｑｉｕ　４７６０００，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ＣＡＯ　Ｘｕｅ—ｑｉｎ　ｉｎ　ｋｅｙ　ｐａｒｔ　ｉｎ　ｔｈｅ　ｎｏｖｅ１．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Ｎｕ－ｗａ　ｒｅｐａｉｒｓ　ｔｈｅ　ｓｋｙ　ａｎｄ　ｂｕｉｌｔ　ｍａｎｋｉｎｄ，Ｂａｏ—ｙｕ　ｓｌｅｅｐｗａｌｋｉｎｇ　ｇｒｅａｔ　ｖｏｉｄ　ｄｒｅａｍｌａｎｄ，　Ｊｉｎａｇ—ｚｈｕ　ｒｅｔｕｒｎ　ｔｅａｒｓ　ｔｈｒｅｅ　ｍｙｔｈｓ　ｔｏ　ｓｔｉｌｌ　ｓｕｇｇｅｓｔ￣（Ｒｅｄ　Ｃｈａｍｂｅｒ　Ｄｒｅａｍ》ｏｆ　ｐｕｒｐｏｓｅ　ｗｉｔｈ　ｇｅｎｅｒａｌｌｙ　ｔｈｅ　ｔｏｐｉｃ　ｏｆ　ｔｈｅ　ｗｈｏｌｅ　ｂｏｏｋｓｅｓ．Ｔｈｅｓｅ　ｔｈｒｅｅ　ｂｏｄｉｅｓ　ｗｉｔｈ　ｃｏｌｎｍｏｎ　ｍｙｔｈ　ｎｏｗ　ａｕｔｈｏｒ　ｄｅｅｐ　ｔｈｏｕ【ｇｈｔ．Ｔｈｅ　ａｕｔｈｏｒ　ｕｓｅｓ　ｔｈｅｓｅ　ｔｈｒｅｅ　ｅｎｕｎｃｉａｔｉｏｎｓ　ｗｉｔｈ　ｏｕｔｓｔｎａｄｉｎｇ　ｍｙｔｈ，ｐａｒｔｉｃｕｌａｒ　ｐｅｒｉｄｏ　ｈａｖｅ　ｆｅｍａｌｅ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ｈｅｒｅ　ｏｐｐｏｓｉｔｅ　ｉｎ　ｈａｖｅ　ｍａｌｅ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　ｏｆ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ｏｆ　ｓｕｐｅｒｉｏｒｉｔｙ．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Ｎｕ—ｗａ　ｒｅｐａｉｒｓ　ｔｈｅ　ｓｋｙ　ｎａｄ　ｂｕｉｌｔ　ｍａｎｋｉｎｄ；Ｂａｏ－ｙｕ　ｓｌｅｅｐｗａｌｋｉｎｇ　ｒｇｅａｔ　ｖｏｉｄ　ｄｒｅａｍｌａｎｄ；Ｊｉｎａｇ－ｚｈｕ　ｒｅｔｕｒｎ　ｔｅａｒｓ；ｍｙｔｈｓ；ｔｈｅ　ｆｅｍａｌｅ　ｗｏｒｓｈｉｐｓ　一９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