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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感悟之一树一树的花开

2023-04-28 来源:步旅网


一树一树的花开

清明谢了杏花残红,谷雨将开槐花胜雪。

在“花事了”的晚春,仍会有一树一树的花开,那便是槐花。

槐树是不被城市宠爱的树木。

大多数北方城市,宽阔坚硬的柏油路旁随处可见法桐、白杨、苦楝、金钱树,但在五月开花的刺槐,多生长在荒原村野或城乡接合的僻路,一簇簇的花团,在阳光下热烈绽放,从飞速行驶的车窗外,闪过一树洁白。

但是北方长大的孩子,谁的记忆里没有过一树槐花的芬芳?

农村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山坳沟壑,槐树是最普通常见的树木。北方的农人爱槐树,这和榆树、桑树一样,饥饿年代,这些慷慨的草木,曾给了民间粗粝朴实的滋养。

谷雨一过,一嘟噜一嘟噜的白色花串便挂满枝头,绿色的叶片立刻被锦簇花团淹没。它们知趣地躲在花云里,看蜂来蝶往。

那白色的花如春末夏初的暖阳,开得恣意烂漫,一出场就是排山倒海的阵仗。无需羞涩含

蓄,她只管热烈与张扬。曾见过有人在孤岛的万亩槐林里拍婚纱照,可再美的新娘也压不住这恣意盛放的气场。

她们美得肆无忌惮,她们美得无法无天。

从童年的身高仰望一棵开花的槐树,是芬芳、是甘甜,是贫寒日子里为数不多的慷慨,是清汤寡水童年里的一味零食。

花刚开,就跟在比自己高的哥哥姐姐身后,看他们攀上矮墙、粪堆,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去够树枝,手触到花枝,便紧紧抓住,一边使劲往下拽,一边用另一只手把一串串的花撸下来装进口袋,或掰断一小枝扔下来,让树下的孩子们一阵哄抢。

那槐花白得那么干净,揉进嘴里时,只有一丝丝甜味。但寡淡的味蕾是那么敏感和容易满足——不会忽略一丝甜味,不会遗忘一丝欢愉。

须等到花期最盛的时刻,择一个晴好的天气,农人们邀两三位邻居,搬来梯子,借来铁钩、长杆,把铁钩或镰刀紧紧绑在长杆末端,做成采摘槐花的工具;女人和孩子们端出盛花的簸箕或布单,一切就准备妥当了。于是身体灵活的男人爬上一棵树,手持长杆,钩住树枝,用力一拧,听到咔吧一声脆响。断了的枝通常还挂在钩上,小树枝就抖一抖,大树枝须小心从钩上摘下,冲树下喊一句:“看着点,扔了啊!”等地上翘首企盼的孩子们一哄而散闪开了,一大枝槐花就伴着欢呼声落在了地上。

女人们小心地避开树枝上的硬刺,轻轻把树枝拖到一边,摘下白色的花串,先递给迫不及

待的孩子们,再相互打趣着把槐花一把一把撸下来,撒在旁边的簸箕里。

那是童年为数不多的节日,和清明节的煮鸡蛋、二月二的炒豆子、端午节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一样,槐花,给童年开出了另一个节日。

槐花收进家后,主妇们就要开始做槐花吃食了。条件好点的家庭,就会先把槐花和在面糊里,再打上一个鸡蛋搅匀,倒**底锅里煎出金灿灿、油汪汪的槐花鸡蛋饼——犒劳出力的男人,也给孩子们解解馋。再有空闲时,会用槐花、粉条、猪肉做馅,蒸包子或包饺子。即使再穷的人家也会把槐花洒上白面上锅蒸熟,配了蒜泥蘸着尝个鲜。一时吃不完的槐花,主妇们会蒸熟晒干,等蔬菜少的冬天再拿出来用热水泡软做成各种吃食,是那个年月历久弥香的回味。

记得儿时曾听母亲讲起,她小时候,在饥荒的早春,一棵槐树从发芽、长叶,到开花,一直都是人们果腹的食物。有几年,等到五月槐树开花,很多树都是只有满树雪白——叶子早已被人们一次次地扫荡光了。

你能想象吗?一棵光杆司令一样的槐树,站在荒寒饥饿的早春,谷雨一到,她依然将繁盛挂满枝头,在时光里开出慷慨。她给饥荒年月的人们开出了果腹的食物,给瘦弱的生存开出延续的希望。

她扎根在民间最僻静最寂寞的大地上,一年一年地灿烂绽放,再一年一年地落叶归根。伴着渐渐空离的旧居,慢慢老去的时光,她伫立在记忆深处,用一圈一圈的年轮提醒和记录着我们的疼痛和欢愉、出生和死亡。

“树木是大地写上天空的诗,我们砍下它造纸,让我们可以把我们的空洞记录下来。”纪伯伦早就看出相比树木的坚实,人类的生命显得多么空虚和浅薄。在春天,面对一棵槐树的慷慨,我们反观到自己内心的吝啬和贪婪。一棵树,比我们高大,也比我们豁达,她坚实地站在大地上,不攀援,不依附,只从贫瘠的土地中汲取微少的养分,就能一年一年地绽放,一树一树地花开。

难怪,三毛会写下这样的诗句:

“如果有来生

我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

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

一半沐浴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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