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那天晚上说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梦想是个孤独的岛屿,身边是寂寞的海”。那时我刚刚放下小芸的电话正在向上铺攀爬。我很感谢他能在我感情失落的时候说这么一句至少是充满同情心的话,我告诉他,小芸不是爱上了别人,而是爱上了硕士学位。但胖子平静如夜,忽然翻了个身,对着墙含糊地嘟囔着“梦想是个孤独的岛„„”
我和小芸说,我们宿舍能听到杀猪的声音,从后面的村子里传来的。小芸说你老是这么缠着,有意思吗?我说我不是要缠着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从我们宿舍能听到杀猪的声音,很清楚的。小芸便挂了电话。那时是夜里12点多,正是梦想开始的时候。
我都觉得自己无聊了,无聊的我会在每天午夜等待从阳台传来的猪的嚎叫,然后匆匆地跳下床,拨打一个已经烂熟的号码,等待,然后再悄悄地爬回床。在这期间,胖子只同情过我一次,其它的日子里,他执着地念着英语单词,并戴着耳机入眠。我问他睡着的大脑能够练习听力吗?他却问我,拔了电线的电话能听到铃声吗?我说我只是不想把等待留在梦里。胖子说,我们一样啊,我也只是想让我的梦提前在英国。
胖子来自一个富裕的农村。他所说的富裕是指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着两头以上的肥猪。他刚上大学的时候根本不会说“梦想是个岛屿”之类的话,连做梦也不会。他说他从小的理想是当一个兽医,劁猪的。因为他曾在小时侯见过一个走村串户的劁猪郎只在他家的猪栏里忙活了半个小时,却换来一碗敲了两个鸡蛋的面条。
那时我们只是一群刚刚离家的孩子,住在一个拥挤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烦恼,欢乐多得像每天早上清扫出去的垃圾。大学就像上帝奖给我们每个人的饼,我们用勤劳换来,心安理得地大吃大嚼。
最先在宿舍听到猪叫的是胖子。他说他最喜欢看杀猪,无论什么时候的猪叫都像过年。我从没见过杀猪,我问小芸,她也没有见过。我们曾牵着手在学校后面的村子里寻找屠宰场的位置。小芸买了一锅爆米花,只吃了一把,善良的她要把剩下的留给临死的猪。然而我们终究没有看到杀猪的场面,因为屠宰只在夜里。
胖子曾不止一次地向我描述过杀猪的过程,详细得仿佛一位资深的屠夫。我也曾很自豪地向小芸及很多朋友介绍过我这位深谙屠道的下铺,所以当两年后胖子突然决定要考雅思去英国的时候,我第一个感觉就是替那个岛国的猪儿不幸,并怀疑他的冲动只是用了一块印度美女做过广告的香皂。
但是不久我便发现我错了,身边的很多人已经不再满足于上帝的配给,他们会在每天夜里仔细地画出一个饼,写上梦中岛屿的名字,珍藏或是偷偷吃掉。而我翻遍所有的口袋和大脑里的角落,却只找到那块最初的饼,上面写着“小芸”,还被认真地咬成了心形。一种饥饿的恐惧开始在我的心里曼延。
我想要告诉小芸,你是我仅有的粮食了,而小芸却把一包爆米花推到我的面前,“吃吧,吃完了,我们分手。”我说这是一句被改过的台词,两年前的场景是你对一只猪说,“吃吧,吃完了,我送你上路。”
然而,我却收下那袋爆米花。我每天只吃一粒,就是在午夜听到猪叫的时候。胖子真诚地跟我说,放了假去我们村玩吧,我领你去看杀猪。我说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提一个“猪”字我就先把你屠宰了,你信不信?胖子呆在那里,一胖脸的无辜。而我傲慢地背过身去,面向白墙„„
我是在公寓即将关门的时候溜出宿舍的。我沿着校园里的小路向后门走去。天很黑,我走得很小心。快到门口时,门卫发现了我,他们很凶地向我训斥,并企图从上来将我抓住。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去后面的村子里看看,关他们什么事?但我还是很快地跑掉了。
我爬上校园的围墙,墙下很黑,似乎还有流水的声音,我不敢下去,因为我不知道还能不能上来。于是我就坐在墙头上,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秋天的寒风吹来了熟悉的猪的叫声,我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了多日来我赖以入睡的声音,但那声声嚎叫在空旷的世界里显得十分凄凉且痛苦,像哭!
我的口袋里仅剩下一粒爆米花了,我用颤抖的手把它摸出来,珍视如最后的赌注„„
我梦见了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和小芸坐在梧桐树下的草坪上。我们在吃一种没有绒毛的青色的桃子,并比赛将桃核掷向一个印着大写“P”牌子。我总是会输,小芸便一次次地拍打我的肩膀,并一次次地把我唤作一种叫猪的动物,我很灿烂地笑着,满眼是甜蜜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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