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Aug.2008JOURNALOFJIXIUNIVERSITY文章编号:1672-6758(2008)04-0117-2
闲居非高情
———潘岳《闲居赋》别解杨 琪 周晓琳
摘 要:潘岳是一位颇受争议的文人,元好问肯定了潘岳的《闲居赋》,却否定了潘岳的人品。其实,无论从作品内容还是潘岳本身经历而言,《闲居赋》不可能是一篇“高情”之作。
关键词:潘岳;高情;闲居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识码:A 潘岳是魏晋时期颇受争议的一位文人,焦点其一,是其人品和文品是否一致。其中以元好问的《论诗绝句》中的评价最具代表性:“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高情千古《闲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虽然元好问对潘岳的人品持否定怀疑的态度,但却肯定了这篇《闲居赋》,认为《闲居赋》是“高情”之作。笔者认为元好问的此种观点有欠妥之处,潘岳人品高劣暂且不论,就《闲居赋》作品本身而言,并非是一篇“高情”之作。
潘岳生活在魏末到“八王之乱”这一时期,这段历史中,先后有司马氏篡位自立、杨骏之乱等一系列的社会动荡,短短四十年,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斗争、权利倾轧愈演愈烈。司马政权为了强化自己的统治力量,更是极力剪除异己。仕人在纷杂的政治漩涡中,经常惨遭荼毒,朝夕不保。血腥、险恶、动乱成了这一时期的政治标记。就作品本身而言,作品题目为《闲居赋》,意为闲居归隐出世之意,潘岳作此作时“年涉五十”,从弱冠出仕到作此赋这一年,他“八徒官而一进阶,再免,一除名,一不解识,迁者三而已矣”。写此赋之前,他已为官多年,分别任过太尉、河阳令、怀令、尚书郎、太傅主薄、长安令等官职,但最终被除名,仕途并不顺畅。他写此赋,似乎是想从此“闲居”,侍奉母亲,《晋书・列传》中有记载:“既仕宦不达,乃作《闲居赋》”。但事实上,他并未闲居,而是继续卷入“八王之乱”的是非当中,最终被害。
究其不能闲居的原因,无非有两点:其一,潘岳本人热衷于政治,他一生“志深軒冕”,执着于“效当年之用”,他并非深刻痛恨排斥政治生活,只是由于政治生活中的不得志,才使得他产生了“归隐”的念头,《晋书・列传》
第二十五卷记载:“其母数诮之曰:‘尔当知足,而乾没不已乎?’而岳终不能改。”这个念头不仅是一时的,而且也只是个念头,也许潘岳本人当时也并不完全相信他会归隐,事实上,潘岳在写《闲居赋》之前和之后也都没有“闲居”;“其二,当时文人入世是一种风潮,潘岳无法抗拒摆脱这种趋势,以他的才华,必定会招来许多贵族阶级的注意与邀请。无论是外因还是内因,都无法真正成就潘岳“高情”下的“闲居”。
潘岳不能“闲居”,为什么又写下了“闲居”题材的《闲居赋》呢?从时代特征上看,魏晋时期政治黑暗,不少文人出身的士大夫均以标榜清净闲适、归隐田园为时尚。这一时期出现了不少描写山林闲居的作品。但这些作品的作者并非真要归隐,而是借归隐的情怀表达政治生活中或失意或苦闷的心情,以平衡心理压力,舒展情怀。《闲居赋》正是这种作品的代表;从潘岳个人性格来看,他热衷于官场,却“仕宦不达”,经历了“八徒官而一进阶,再免,一除名,一不解识,迁者三而已矣”种种仕途磨难后,思想中或多或少都会对闲适安逸的“闲居”生活有所向往。向往隐逸闲居的恬淡舒适生活,但时代特征和个人性格却不允许他真正走上“闲居”的道路,种种冲突互相交织,潘岳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写下了这篇并不“高情”的《闲居赋》。
《闲居赋》是作者描写归隐生活的作品,但在他的思想中,并没有真正归隐的想法。这里且与陶渊明这位真隐士做些比较便知。《闲居赋》中,潘岳对他的闲居后的生活状态进行了充分的描述,与陶渊明相同的是,二人都在作品中表现出了闲居后生活的闲散情怀。但二者对于
作者简介:杨琪,在读硕士,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06级古代文学专业,四川・南充。研究方向:魏晋南北朝文学。邮政编码:637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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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期 鸡西大学学报 2008年归隐生活的本质内容与态度上却有着很大的不同。
首先从归隐住所的地理位置来看。潘岳是这样形容的:“其西则有元戎禁营,玄幕绿徽,溪子巨黍,异絭同归,砲石雷骇,激矢虻飞,以先启行,耀我皇威。其东则有明堂辟雍,清穆敞闲,环林萦映,圆海回泉,聿追孝以严父,宗文考以配天,祗圣敬以明顺,养更老以崇年。”而陶渊明的住所则是“暧暧远人村”“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后者归隐住所明显远离成真,甚至离郊区的“人村”都有一段距离,首先从地理位置上主动与外界隔绝,住在别人找不到“我”的地方;而前者则气势宏大,景色优美,隐居所选住所都不忘选取紧邻“明堂辟雍”的地方,这样不忘国家政事的人,又怎能真正做到身心俱隐!并且住所“其西”是军队,“其东”是学堂,虽然作者说其“面交后市”,但这样的归隐场所,哪里有丝毫远离凡尘的意味。
再看住所内部的装饰。陶渊明的住所时“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一看便知其结构简洁,甚至于清贫。住的是“草屋”,院中植物是再普通不过的“桃李”“榆柳”。潘岳的住所则是“筑室穿池,长杨映沼,芳枳树 ,游鳞 ,菡萏敷披,竹木蓊蔼,灵果参差。”园中所种植物则是“张公大谷之梨,梁侯乌 之柿,周文弱枝之枣,房陵朱仲之李,靡不毕植。三桃表樱胡之别,二奈耀丹白之色,石榴蒲桃之珍,磊落蔓延乎其侧。梅杏郁棣之属,繁荣藻丽之饰,华实照烂,言所不能极也”。奇珍异果,实非普通人家所能有也。潘岳自己都说繁华到“言所不能极也”。这样的住所哪里是一位真隐士的住所,分明是仕族之人的府邸。
三看其生活状态。陶渊明完全是自耕自给的生活。他“开春理常业,岁功聊可观。晨出肆微勤,日入负来还”。他深知“田家岂不苦”,并且干活归来后“四体诚乃
参考文献
1.[清]顧嗣立:元诗选初集一[M].北京:中华书
疲”“盥濯息檐下”,但正是真正体味到劳动带来的快乐与喜悦,才能发出真隐士心中的真实感觉:“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而潘岳则过着与之相反的生活状态,如此之多的奇珍异果和蔬菜品种,又岂是潘自己所种、自己所养?必定是家中所养的仆人所为。他“席长筵,列子孙……”“浮杯乐饮,丝竹骈罗,顿足起舞,抗音高歌”,有美酒,有丝竹音乐,有筵席,这分明是士大夫用权利与金钱堆砌起来的豪华物质生活,是“带有贵族气息的天伦之乐”。他的生活虽有精神上的闲适,但这种闲适是建立在物质生活丰富多彩之上。如果没有物质上的满足,很难想象他会像陶渊明那样“晨星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通过自己亲身劳动来满足基本物质需求,过上真正清贫的归隐生活。他在《闲居赋》中所描绘的生活状态,与其说他在过隐士生活,不如说更像仕人偶尔的“度假”。
如此来看《闲居赋》,也许就推翻了元好问对潘岳《闲居赋》的认识,《闲居赋》并不是“高情千古”的作品,它之中呈现出的,是一位假隐士假归隐的生活情境,如此说来,又怎能是“高情千古”呢?这也许只是一位难以舍弃世俗政治生活的文人,对闲逸无争生活的美好愿望,以及对于既安逸又有物质条件保障的生活状态的向往罢了。
局,1987年
2.吴云:汉魏六朝小赋译注评[M].天津:天津古
籍出版社,2006年
UnderstandingofPanYue’theProseofSeclusion
YangQi ZhouXiaolin
Abstract:PanYueisregardedasacontroversialwriter,YanHaowenpraisedtheProseofSeclusion,buthedidn’tagreewithPanYue’smoralquality.ThisarticledosenotagreewithYanHaowen’viewsinthewriting.ThepaperthinksthattheProseofSeclusioncannotbetakenasaholyonenomatterwhatthecontentandthelivingexperienceofPanYue.
Keywords:PanYue;holyprose;seclusion
ClassNo.:I207.22 DocumentMark:A
(责任编辑:宋瑞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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