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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苏轼诗词的佛学思想

2024-08-28 来源:步旅网
试析苏轼诗词的佛学思想

苏轼是一位在文学艺术领域内卓有建树的奇才,他是继欧阳修之后的又一位北宋文坛盟主,而其多方面的文学创作实践代表了北宋文学的最高成就。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他是中国历史上一位杰出的居士代表和对禅法省悟很深的禅者。 一、苏轼生平

苏轼(公元1037—1101年),字子瞻,初字和仲,自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四川)人。他出生家庭,虽不是名门望族却富有文学气氛。母亲程氏怀孕时,夜梦僧人来到他家,于是就生下苏轼。苏轼到七、八岁时,常梦见自己身披袈裟。他认为前世是出家人,所以后来有所感叹:“我本修行人,三世积精炼。中间一念失,受此百年谴。”幼年的苏轼受到良好的文化熏陶,同时接受儒家经世济民的政治思想和佛教自利利他的博大情怀。

宋仁宗嘉祐元年(公元1056年),他和弟弟苏辙,随父亲进京应试,兄弟俩一举中鹄。此时因母亲程氏去世,回蜀行孝。嘉祐四年<公元1057年),父子三人再度赴京。嘉祐六年,苏轼应“制科”入第三等,被授大理评事,签书风翔府判官。从此,苏轼开始了他那漫长而坎坷的仕途生涯和丰富多采的文学创作道路。

熙宁二年(公元1069年),苏轼入朝廷任职。当时正值宗任用王安石变法。苏轼因与王安石在改革思想、方法、措施—亡都有分歧,于是渐渐走向对立面。照宁四年(公元071年)十一月至元丰二年(公元1079年),苏轼因此被贬外任,相继任杭州通判,密州、徐州、湖州等知州职。苏轼虽远离朝廷,但无时不在关心朝廷政亊。因此,苏轼写了多首讽刺新法的诗文,被政敌肆意夸大歪曲为“愚弄朝廷”的罪证。元丰二年(公元

1079年)七月二十八日,苏轼在湖州被捕,关押御史台,险遭极刑,这就是“乌台诗案”。后经多方营救,终于从轻发落,贬往黄州任检校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苏轼调赴汝州。元丰八年(公元1085年),神宗去世,由支持旧派的英宗皇后垂帘听政,政局发生变化。苏轼在二十几天内连升几级。元祐八年(公元1093年)九月,太皇太后高氏去世,哲宗亲政,政局再次变动,新党人物相继执政,并把打击“元祐党人”作为主要目标。这样,苏轼与前一次恰恰相反,两个月内连贬三次,最后贬至岭南惠州(今广东惠阳东)。两年后又贬至海南岛的儋州(今儋县)。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正月,哲宗去世,徽宗继位。五月,苏轼蒙赦北归,结束了七年的岭海生涯。第二年七月,病卒于常州,终年六十六

二、思想历程和诗词风格

苏轼的整个思想前后不同的时期,变化很大。早年他“奋历有当世志”

(《坡先生墓志铭》),向往“朝廷清明而天下治平”(《策别》第八)的盛世,具有儒家辅君治国、经世济民的政治思想和佛教自他兼济的菩萨精神,有志于改革北宋的萎靡习气,要求朝廷“涂荡振刷而卓然有所立”。这时在他的作品中表现出豪迈奔放,挥洒自如,淋漓酣畅的笔墨和焕发出奇伟雄瑰,一泻千里的神采。又以超拔隽永、顺应自然的态度养身。黄州时的半幽禁生活,使苏轼内心充满矛盾和困惑,继而扩展为对整个人生的重新思索,使他更加肯定地认识到荆棘丛生的人生之旅,是短暂而微不足道的。那么,作为人生一部分的政治生涯更是“也无风雨也无晴(《定风波》),所以即要“一蓑烟雨任平生”(《定风波》)。这种对人生省悟之后的平净心情和坚强毅力,恰好形成了他那独特的风格和生活方式。此时他更热衷于学佛,亲近禅师,以其夙世慧根灵性,能够以禅宗豁达的胸

襟与超脱的思想对待人世的艰难困苦,也因此认识到自身的价值,而超然于世界的坎坷和不平。这种思想也是他岭海生涯的主导思想,把这种思想的平淡含蓄高旷的风格注入到原有的雄健清奇的风格之中。他不论政治上的失意还是得意,生活上的有幸到不幸,仕途中的阻或通,他都听其自然,随缘自适,在超脱中保持内心的宁静和安祥。因此他对七年的岭海生涯毫无悔意,反视为是一次奇特的游历。如诗:“九死南荒吾不悔,兹游奇绝冠平生。”(《六月十二日夜渡海》)他不仅可以寄情山水以自娱,托志幽物以自喻,而且参禅打坐,诗词中也渗透了他此时的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

苏轼受王维、陶潜等人诗的影响和禅的熏陶,才有清华绝俗,飘逸超脱的作品出现。他兼工诗、词、画、文。其作品常常象“流水行云”一样活泼,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蕴含着难以捉摸的深意和耐人寻味的禅机。 三、佛学思想 ( 一 )

苏轼在学佛过程中,亲近过许多禅师,不比一些文人专搬弄口舌,玩弄口头禅,而是下过实际工夫的。在许多禅师中,与他交往最密切的是佛印禅师。佛印禅师很了解他,知道他喜读内典,对禅也颇有领悟,但实践工夫还不够。有次苏轼写了一首偈:“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干。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他把这首偈叫人送给佛印禅师,以为能得到肯定和赞许,没想到禅师看后在后面写了“放屁”二字。他气愤不已,去找禅师评理。禅师指出:“什么‘八风吹不动’,一个屁就打过江来了!”佛印禅师如此猛抽他一鞭,才有所醒悟。 哲宗元祐四年,苏轼由翰林出知杭州,路过金山,谒佛印禅师。此时正值佛印禅师集众入室,苏轼就跟进去见他。佛印禅师问:“此无坐处,内翰何来?”苏轼答:“暂借和尚作禅

床。”禅师曰;“有一转语,若答对,当如所请,若拟议,即留所系玉带。”苏应喏,即解下玉带放在案上。禅师说:“山僧四大本空,五蕴非有,内翰欲于何处坐?”苏答不出。禅师急呼侍者:“收取玉带,永镇山門! ”

又有一次,苏轼到荆甫,闻玉泉承皓禅师机峰高妙,就去讨教。玉泉禅师问:“尊官高姓?”苏曰:“姓秤?”。师问:“哪个秤字?”苏答:“乃秤天下长老的秤字。”泉师喝曰:“且道一喝重多少?”苏轼默然无对。于是知道玉泉禅师的厉害,依他学禅。

苏轼以习禅者贯有的自信,对付禅定功夫深厚的禅师,虽不能圆融应对,亦足见其机敏过人了。 (二)

佛印禅师曾多次寄书劝导他放下荣华富贵,名利地位,解脱束缚。禅师给他的信有“时人忌子瞻作宰相耳!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二十年功名富贵,过眼成空,何不猛与一刀割断?寻自家本来面目,万劫常住,永无堕落。”(《禅林珠玑》居士篇)言词真挚,发人深思。如此随机软化,早晚熏习,也有很大程度上的内省和了悟。他回信说:“经年不闻法音,经术荒涩,无与锄治:忽领手教,稍觉洒然,仍审比来,起居佳胜。“在他的《韵秦太虚见戏耳聋》①一诗中,亦显见其意。 禅宗元丰三年(公元1079年),苏轼曲徐州改知湖州。赴湖州途中路过松江,遇到秦观。此时苏轼听力减退,秦观写了一首诗与他开玩笑,苏轼就应和了此诗。这是他们挚友间心灵默契的表露。

诗的开头“君不见诗人借车无可载,留得一找何足赖!”是从盂郊的《移居》诗说起,因为诗人自己也在“移居”。“移居”显得那样清贫,没车借车,借了车又没有多少东西可以

载,那留下一钱又有什么用! “人将蚁动作牛斗,我览风雷真一噫。”这一句进入正题。在官场中的人总是那样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地活着,而我览得那只是如风雷一样短暂,只有一声唉叹罢了。“我”已离开朝廷,不缠缚在高官厚禄中,可怜那些“蚁动作牛斗”的同僚。“闻尘扫尽根性空,不须更枕清流派。” “我”过去那种患得患失之情,现已一扫而空,六尘不再停住在纷纷扰扰的尘俗,六根也在生活和政治斗争中磨炼得清清净净,不必象古人那般“枕流洗耳’了。尽管如此,还是“六凿相攘更胜坏”“五蕴皆是贼”,“口业不停还是碍’,这就是佛印禅师针对此而说的“三十年功名富贵过眼成空,何不猛与一刀割断?”“但恐此心终未了,不见不闻还是碍。”更能引起人们的共鸣。凡夫随境生心,声生喜、怒、哀、乐、爱、恶之六凿,有相的六根都无法把守,那无相的心更是不可着摸。妄心不除,不见不闻也徒劳。《传心法要》说:“若欲无境,当忘其心。心忘即境空,境空即心乐。若不忘心而但除境,境不可除,只益纷扰。”这就是“但恐此心终未了,不见不闻还是碍”所要表达的境界。

而在另一首《见六祖真相》的诗中,有“云何见祖师,要识真面目。亭亭塔中人,问我何所见。可怜明上座,万法了一电。饮水既自如,指日无复眩。我本修行人,三世积精炼。中间一念失,受此百年谴。抠衣礼真相,感动泪雨霰。借师锡端泉,洗我绮情观。”②这是苏轼到曹溪礼六祖惠能真身时,由于认为自己前世是出家人,而今堕落红尘。面对祖师,百感交集,所以“抠衣礼真相,感动泪雨霰”。“我本修行人,三世积精炼。中间一念失,受此百年谴。”充满了懊悔和自责。“云何见祖师,要识真来面。亭亭塔中人,间我何所见。”说自己虽来礼祖师真身,但还未识破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不能妙语玄机。“可怜明上座,万法了一电,饮水既自如,指月无复眩”,指惠明禅师有幸得六祖惠能开示(不思善,不思恶,正凭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而悟道。此所悟的境界“如

人饮水,冷暖自知”。“借师锡端泉,洗我倚情砚。”乞求祖师加被,以便超凡脱俗,还本归源。 (三)

总观苏轼的诗词,是以超脱的思想贯穿整个人生的。他自己能超然物外,且常常示意别人透视人生,放下名利富贵。如诗《和子由渑池坏旧》便流露了这种思想感情。这首苏轼出任陕西凤翔府鉴判,其弟苏辙(子由)送他到郑州,刚回到开封苏轼便寄给他一首《坏渑池寄子瞧兄》诗,苏轼依韵和成的。表达了兄弟间的手足之情,但意旨不同。苏辙娓娓道出了往日亲密无间的情谊。叙事言情,所言唯在兄弟之情。苏轼诗既表达了兄弟深情,也体现了他宽厚仁爱的胸怀,又超然论人生,精僻地揭示了宇宙人生的真谛。

苏辙诗中“相携话别郑原上,共道长途怕‘雪泥’”。这里的“雪泥”是自然界的雪泥。岁暮天寒,他担心兄长在赴陕西的路途中遇上下雪,道路泥泞难行。苏轼则由此吟出:“鸿爪雪泥”。“人生到处知处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爪印,鸿飞那复计东西。”人生在世,到处奔波,如飞鸿一样,偶然在雪泥上留下印爪,也转瞬即逝,哪里顾及它,牢记它!这是对人生无常的比况。意境恣逸,含义深刻。它的含义是:我们这一代的生命是整个生命的过程中的一个片段,起始都很自然,是由业力牵引。我们应听其自然,不必执著,苦苦追求,以图改变。苏轼虽然有超然物我的心态,但似乎还不能从未知的被动的人生中,超脱到完美无暇的境界。下联“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这是五年前,他们兄弟俩路过渑池县,曾投宿寺中,那时接待他们的老僧,现在已经圆寂,化为石塔。而他们题诗于上的墙壁已经破损,旧诗也模糊不清了。可见生命是脆弱的,时光是迅速的,世界是无常的,人生没有永恒的存在,这是苏轼对人生的独特领悟。查慎行的《苏轼补注》云:“《传灯录》天衣怀禅师云:‘雁过长空,影沉

寒水。雁无遗迹之意,水无留影之心,苟能如是,方解异类中行。’这就是禅宗所谓“雁过长空”,无影无踪,亦如清风届耳,不留痕迹。

在《庐山烟雨》中的“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无别事,庐山烟雨浙江潮。”描写山水,内含深妙的禅理。扑朔迷离,烟雨迷蒙的庐山和千变万化的浙江潮,犹如妙不可言的图画。

其中抱怨自己不能体悟。如果悟到此中真意,就别无他事,依然是“庐山烟雨浙江潮”。此诗是修道的历程和境界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它与在悟道之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悟道之后“见山不是水”有异曲同工之妙。当达到佛之大圆镜智,能真正认识事物的本来面目以后,又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了。 (四)

苏轼的诗词中多有清丽高远的“明月”,表现他那飘逸清奇的风格和豁达的胸襟。如“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佛印禅师给他的信中就说:“子瞻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为何自己性命便不知下落?一生聪明,要做什么?三世佛则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子瞻脚下若能承当,把三十年功名富贵,贱如泥土,努力向前,珍重!珍重!③但是在《南堂》中又有“扫地焚香闭阁呢,蕈纹如水帐如烟。客来梦览知何处,挂起西窗浪接天。”扫地、焚香、闭阁呢、帐子轻柔如烟,睡梦醒来,不知身在何处,但见西窗外水天接连,烟波浩渺。此时的苏轼,断切尘缘,静心素志,悠然自得。看似是以精巧的博喻描绘那令人神往的美妙景象,其实深含修学的体验。由此可见此时的心境完全不同于《赤壁怀古》中“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雄健澎湃,豪迈壮阔的气概。“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当年驰骋疆场的雄姿不见了,

而是素食,持杀生戒的悲心儒士。他在给陈季常居士的信中写道:“我哀篮中蛤,闭口护残汁。又哀网中鱼,开口吐微湿。刳肠彼交病,过分我何得。相逢未寒温,相劝最下急。”不仅哀悯篮中网中的众生,亦对所有的生命都有慈悲心。又如“钩帘归乳燕,穴牖出痴蝇。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 (五) 百步洪

长洪斗落生跳波,轻舟南下如投梭。 水师绝叫凫雁起,乱石一线争磋磨。 有如免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 断弦离柱箭脱手,飞电过隙珠翻荷。 四山眩转风掠耳,但见流沫生干涡。 险中得乐虽一快,何异水伯夸秋河。 我生乘化日夜逝,坐览一念愈新罗。 纷纷争夺醉梦里,岂信荆棘埋铜砣。 览来俯仰失千劫,回视此水球委蛇。 君看岸边卷石上,古来篙眼如蜂窠。 但应此心无所住,造物虽驶如吾何。 回船上马各归去,多言浇浇师所诃。

这首诗前四句写洪波险滩,长洪为乱石所阻激,掀起千丈波澜,陡起陡落。舟行到江中,轻舟离弦,如飞箭脱手。在这奇险中,虽说精神为之一快,却不料秋水之涨,水伯竟有如此威

力。俯视着这奔腾不息的江水,“我生乘化日夜逝,坐览一念愈新罗”,是感叹人生无常。人生在世,生命是随着时光的推移而流逝。好象江中的逝水流过,而人的念头却可以任意驰骋,不为时空所限。一念三千,一念就可以愈越遥远的“新罗”。这是出在《传灯录》中“新罗在海外,一念已

愈。”“纷纷争夺醉梦里,岂信荆棘埋铜砣。”世人醉生梦死,只知争名夺利,享受五欲之乐,殊不知在这五欲和名利中是会沉沦、堕落在“荆棘”中。“荆棘”是地狱的暗喻。悠闲于人生,自在地观赏芸芸众生,受知堕落之苦后方能觉悟。而待觉时,已过了“千劫”的时间。因为生命有限,时光不住,所以感叹“览来俯仰失千劫”,回头再看看这江水,不再象从前那样弯曲悠长了。

“但应此心无所住,造物虽驶如吾何?”只要心无所住著,万物逝去与我何关!我心不执著,外境不能扰动我。如六祖惠能大师因《金刚经》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而悟道。无求即心不生,无著即心不乐,不生不乐即是佛。启示人要自求解脱,不应为外物所牵累。苏轼已旷达“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出言意境。所以说“多言浇浇师所诃”,再多辨言,参寥禅师就要诃责了。因为此境此景是言语道断,心行处灭,拟言即乖的。这里可看出他的功力飞跃到另一高度了。

这时他与参寥禅师来往比较密切,“诃责”的是参寥禅师。在《大风留金山两日》中就有描写参寥禅师的风范道:“潜山道人独何事,夜半不昵听粥鼓”。“粥鼓”即木鱼,就是说参寥禅师无意理会风浪掀打船舱,却专意倾听金山寺的木鱼声。此诗刻画出一个禅师不为外物所动的定力。

苏轼在《轼在颍州,与赵德麟同治西湖,未成,改扬州。三月十六日湖州,德麟有诗见怀,次韵》一诗中说:“泰山秋毫两无穷,巨细本出相形中。大干起伏一尘里,未觉杭颍谁雌雄。” “泰山”之巨,“秋毫”。之细,是相形下的巨细形

象,它们都是无穷无尽的。《华严经》事事无碍法界观: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一秋毫可以含融在金法界之中,宇宙万有的法界,也可以收摄在——现象之中。如泰山之巨,三千大干世界也可以缘起于——微尘,还归一微尘。宇宙问的万物,贯彻时空。无尽缘起,随拈一法,不得孤起。一麈生时,万法从之而生。三千大干世界尚且如此,杭、颍二湖不过是三干大干世界里微乎其微的一点,又争什么高下呢?所以“未觉杭颍谁雌雄”。‘‘雌雄”指抗争分别之亊。 病中游祖塔院

紫李黄瓜村路香,乌纱白葛道衣凉。 闭门野寺松阴转,欹枕风轩客梦长。 因病得闲殊不恶,安心是药更无方。 道人不惜阶前水,借与匏搏自在尝。

此诗是苏轼在杭州任通判时,因病到山外野寺休息时所作。祖塔院,即虎跑寺,是弘一大师出家的地方。

本诗首联写到,从祖塔的村路上看到紫李黄瓜的色彩,闻到香味。本身藏着乌纱帽,穿着白葛衣,显得特别凉快。颔联写诗人到祖塔院,就闭门欹枕,很快进入梦乡。醒来时,从轩窗往外看,松阴转移了。颔联说自己因病才有空闲到寺里,所以有病也不是坏事。有病只要能安心就好,不用求什么药方。有一禅宗公案;二祖惠可向达摩祖师求法。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师曰:“将心来与汝安。”惠可曰:“觅心了不可得。”祖师曰:“我与汝安心竟。”二祖慧可当下开悟。觅心了不可得,有什么心可安?妄念除灭,真如显现,即心自安。心不可外求。苏轼也深知此理。只要心安,不必用药来治。尾联说诗僧借“瓠樽”(即瓢)给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喝泉水,心自己安好了。

(六)

苏轼在《赤壁赋》中表现出来的气壮山河之气概,使许多佛子叹为观止。此中境界比之过去,又进入一个更高层次。如“白露横江,水光接天”,显示水光月色的空明和旷远。又如“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显得那么的悠然。表露诗人不为外物所传,心静如静水,光洁如明月。“客亦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矣。”这正是《物不迁论》中所说的“世界万物看似是变化的,实际并没有变化”。“变化了的事物,只是一个假相’而已。”即“若动而静厂似去而留”。又“盈虚者如彼,而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找皆无尽也,而又何羡耶?”这非有非无的思想,就客观事物的本体无常来说,是虚幻不实的,空无的。所以说:“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不能一瞬,而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就客观世界表现的种种现象来看,是纷繁复杂的,是有的。但这“有”是假有。这是从事物的本体和现象来观察事物的“有”和“无”,是事物的一体两面。透过事物的假象,知事物是“非有”的,是“性空”的。说它“非无”是通过把握虚幻事物而知其“非无”,“非有非无,即有即无”是般若中道观。宇宙万有无非如此,有什么好羡慕的呢?

同样的中道观思想,如“天欲雷,云满湖,楼台明灭山有无,水清石出鱼可数,林深无人鸟相呼。”《昔日游孤山访惠勤、惠恩二僧》。描写一个朦朦胧胧、美不胜收的图景:天快要下雪了,湖面上白云蒸腾,雾气缭绕;使湖光山色的楼台若隐若现,蒙上一层白色的纱帘。在云雾飘渺的图画中,山也时有时无。其所要表达的含义是“非有非无,即有即无”的中道观思想。当云雾褪尽,山是清晰可见的,石头也露面了。湖水清澈,可见湖底的鱼儿在游动,然后推出“林深无人鸟相呼”的画面。“林深无人”的绝对空寂和“鸟相呼”的喧闹形成强烈

的对照,更加突出山林的宁寂,体现一种空、有、非空、非有的真空妙有的境界和谛理。

苏轼在实践过程中所感受的体验,凝于笔端用绝妙的诗词表达出来,那是一些简明而详细的习禅修静的记录,对我们有很大的启发。如“已饥方食,未饱先止。散步逍遥,务令腹空。当腹空时,即入静室端坐、默念数出入息。从一数至十,从十数至百,数至数百,此身孑然,此心寂然,与虚空等,不烦禁制。如是久之,一息自住,不出不入时,觉此息从毛窍中八万四千蒸雾起,以来诸病自除,诸障消灭,自然明悟。譬如盲人,忽然有眼,尔时不用寻人指路也。”这大概是苏轼自己听修习的感受和体验吧!

在《题西林壁》中:“横看成峰侧成岭,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句,虽然只有几个简单的字眼,但已勾勒出庐山的雄伟气魄和险峻陡峭的奇观,以及饱含圆融无碍的深意。诗人所讲的“横”、“侧”、“远”、“近”、“高”、“低”,是指纷繁复杂的人生。“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为什么不能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只因为身陷红尘、三界而不能明悟自心。诗人写此诗是对自身的比况。

在另一首《题西林壁》中:“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是人。”“广长舌”是佛三十二相之一同样。是游山玩水,享受大自然的恩赐,苏轼总能超越于自然,悟出高深的哲理。他把“溪声”喻作“广长

舌”,把“山色”比作“清净身”。听到潺潺的流水,就象佛在说法。隙望明净的山色,如佛的清净法身,一夜中似乎领悟了,八万四千法门。这样广博甚深的佛理,是不可言说的,叫我以后如何去向他人呢?其所表达的即是“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道无所不在,法身尽虚空,遍法界。由此可知苏轼的佛学造诣非同一般。黄山谷先生评他的偈

曰:“此老人于般若横说竖说,了无刺语,非其笔端有长舌,亦安能吐此刁;传之妙?” 四、结 语

苏轼把他对字宙人生的体认和省悟,巧妙地运用于诗词中,留下了许多千古绝唱。笔者过去常随手拈来阅读,只觉文字美妙清新,意境高远,颇有言有尽而意无穷之感。如今学佛,再重新品尝,更有说不出的快感。那禅机!那妙意!以上所举只是笔者的浅见,其拙劣和错误不待言,敬请同学、法师、大德赐教。还有许多有待于对佛学有深刻体验的饱学之土来剖析,以飧读者。如《琴诗》中“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呜?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即是一例(此诗脱胎于《楞严经》:“譬如琴瑟、箜篌,虽有妙音,若无妙指终不能发。”综上所述,苏轼确实是一位罕见的奇才和慧根利智的禅观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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