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张爱玲;言情;世情
中图分类号:g623.2文献标识码:b文章编号:1672-1578(2013)10-0272-01
现代女作家中,张爱玲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将男女之间的”爱”还原透彻明白的人。她的小说描写各种各样的”情”的破灭,对”情”的存在与否,经历了一个由怀疑到肯定到彻底幻灭的过程。就其小说创作来看,可以据此把她的”言情”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以《传奇》一书为代表,着意描写了人间情爱的残缺与破灭,可以称为”无情的言情”就她理解的”更素朴”、”也更放恣”、”渗透于人生的全面,而对于自己是和谐”的情爱来说,可以说在这一阶段她的创作中并不存在,遑论传统佳话中的理想化的”情”或神秘的”情”了。这一阶段,她着力描写的其实是各种各样奇形的、盲目的情欲,在这个情欲的世界里,人物一旦有”爱情”的幻想,便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刚一开始就不对”爱”抱有什么幻想。她做了范柳原的情妇,经济上终于有了保障,还有自己的房子,可她突然感到房间太空了。”空房,一间又一间——清空的世界,她觉得她可以飞到天花板上去。……房间太空了,她不能不用灯光来装满它”然而虚空还是虚空,呼喊着虚空。《传奇》世界便是这么一个爱的残缺的世界。在《传奇》阶段,张爱玲不仅写了”情”的破灭,而且进一步写了各种各样变态、疯狂与畸形的情:压抑变态的曹七巧(《金锁记》),
爱上了父亲的许小寒(《心经》),对丹朱既羡又妒,得不到她的爱就转为疯狂施暴的聂传庆……张爱玲以异常冷静细腻的笔触,展示了人世间各种各样畸形、变态的情感。
在她第二阶段(1947——1955)却来了大转弯,这一时期,她以《多少恨》《十八春》《小艾》《秧歌》《赤地之恋》为代表的中、长篇小说,都赋予”情”至为重要的地位。这与《传奇》中对”情”的否定,成为鲜明的对比,可以说,张爱玲在这一阶段致力的一个主题,便是对世情包围之中的”情的意义”的思索。
《十八春》并不仅仅是一部”温婉、感伤、小市民道德的爱情故事。”世钧、曼桢二人的情爱,一方面有张爱玲自己的人生体验,另一方面,书中荒唐、恐怖的世情因素对人间真情的摧残,也是典型的张氏笔法。在小说整体上的阴暗氛围中,他们的恋情是彼此唯一的慰籍。”他所爱的人也爱他,想必也是极普通的事情,但是对于身当其境的人,却好像是千载难逢的巧合”[1-p75]这种难得的真情,是他们借以抵抗世情的荒凉寒冷的唯一的东西。《秧歌》与《赤地之恋》,同样浸透了这种意图。虽然从整体叙事上看,两部小说都带有强烈的冷战政治色彩,但撇开这种色彩不谈,张爱玲关注的仍然是动荡不安的时代中的软弱的凡人命运。
在这一阶段,张爱玲虽然赋于”言情”以抵抗”世情”虚无的意义,她同时也写了这种”情”的脆弱与无力。与前一阶段类似,这一阶段她笔下的人物,虽有”情”的支持,仍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张爱玲移居美国后发表的几个短篇,尤其是《五四遗事》和《色
戒》,可以看作她的小说中”言情”因素发展的第三个阶段,即反讽的言情。在这两篇小说中,”情”被表现为一种反讽的因素,主人公寻找着人世间的爱情,也自以为找到了这种”情”,其结局却对人物的信念,形成一种强烈尖锐的讽刺,显示出这种信念的似是而非。《色戒》中的王佳芝等人,巧设美人计,企图刺杀大汉奸易某,然而在最紧要的关头,王佳芝却陷入了自恋自伤,看着他脸上”温柔怜惜的神气”,她突然想”这个人真爱我的”“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放走了易某。易某当天即下令捕捉抱毙了王佳芝一伙人。他想着佳芝的一番经历,不禁心中得意,暗思佳芝是他平生”第一红粉知己”,”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他觉得她影子会永远依傍他,安慰他。虽然她恨他,她最后对他的感情强烈到是什么感情都不相干了,只是有感情。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她这一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2-p264~268]佳芝所以为的易某对她的爱,其实只是她自己自怜自恋的一种想象,她却假戏真做,动了真情,而正是她的这种真情,成了她的致命弱点,送了她的性命。易某最后自得的想法,对于她一刹那的真情流露,形成一种残酷而尖锐的讽刺。在这篇小说中,”情”都被表现为一种虚无缥缈,若有若无的存在,某种意义上,甚至仅仅只是人们的想象制造出的幻想。人物越是执意寻求这种感情,最后越是对自己形成一种残酷的讽刺。”情”因而也形成了一种”人性的盲目”的反讽。从另一方面看,这也是对”情”本身的幻灭。
张爱玲自述《金瓶梅》与《红楼梦》这两部书是我一切的泉源,尤其《红楼梦》[3-p4],在她的小说中也同样体现了”世情”对”言情”的冲击、侵蚀、破坏。只是她的”情”仅仅是”缩小而又缩小的怯怯的存在。”在张爱玲的”言情”世界中,由于不存在大观园那样的理想世界,她的主人公们,就必须直接面对冷酷的”世情”。在她中期较纯粹的”言情”之作中,”情”被表现为主人公之间一种相亲相知相慰的烛火一样温暖而渺小的力量,而它却要经受”世情”冷酷的重压。”言情”最终被”世情”吞噬,这也导致了她的小说最后对”情”的彻底幻灭。这种幻灭最终说明了张爱玲对人性的看法:一方面,人是种渺小的动物,它无力抗拒外在世界的力量,另一方面,人性本身也是自私与软弱的,它本来就是构成冷酷世情的一部分。所以,企图借”言情”拯救”世情”本来就是一种徒劳的努力。而这也正是张爱玲向《红楼梦》这部综合了”言情”与”世情”两个传统的古典小说杰作学习最深的体会。从整体看,则又说明了她与传统人情小说杰作内在精神上的契合之处:一种共通的对人生的悲慨,一种共通的对世间的绝望,其最终的结果,便是他们小说中的荒凉的世界。 参考文献:
[1]张爱玲文集(第三卷) 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 [2]张爱玲文集(第一卷) 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 [3]张爱玲 红楼梦魇自序 安徽文艺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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