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选读精讲（2）《言语第二》

《世说新语》选读精讲（2）《言语第二》

【言语第二2】徐孺子年九岁，尝月下戏。人语之曰：“若令月中无物，当极明邪？”徐曰：“不然，譬如人眼中有瞳子，无此必不明。”

【注释】

1、尝：曾经

2、语：告诉，对……说。

3、若：如果。

4、令：让，使。

5、邪：通假字。通“耶”。在问句的末尾，这个位置要注意。

6、然：这样。

7、譬如：比如。

【译文】

徐孺子九岁时，曾经在月光下嬉戏，有人对他说：“如果让月亮里面什么也没有，会更加明亮吧？”徐孺子说：“不是这样的。比如像人的睛睛里有瞳仁，如果没有这个，一定看不见。”

【拓展】：重瞳。重瞳就是一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在上古神话里记载有重瞳的的人一般都是圣人，著名的人物有项羽、李煜、晋文公、舜等。

【言语第二3】孔文举年十岁，随父到洛。时李元礼有盛名，为司隶校尉，诣yì门者皆俊才清称及中表亲戚乃通。文举至门，谓吏曰：“我是李府君亲。”既通，前坐。元礼问曰：“君与仆有何亲？”对曰：“昔先君仲尼与君先人伯阳，有师资之尊，是仆与君奕yì世为通好也。”元礼及宾客莫不奇之。太中大夫陈韪wěi后至，人以其语语之。韪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文举曰：“想君小时，必当了了！”韪大踧踖[cù jí]。

【注释】

1、孔文举：东汉末年文学家，建安七子之一。孔子的后代。小时候很出名，有孔融让梨的故事流传。后来被曹操杀害。

2、盛：大。

3、为：担任。在这个意思的时候，后面都是官职。

4、诣：到，拜访。

5、亲戚：古代亲戚的范围比现在的小，指父母兄弟、妻子、侄子等。现代指因为婚姻而有关系的人。

6、莫：没有不。

7、语之：告诉他。

【译文】：

孔文举十岁的时候，跟随他父亲到洛阳。当时李元礼有很大的名望，担任司隶校尉；登让拜访的都必须是才子、名流和内外亲属，才让通报。孔文举来到他家门口，对守门的说：“我是李府君的亲戚。”经过通报后，到前面就坐。元礼问道：“您和我有什么亲戚关系呢？”孔文举回答道：“以前我的祖先仲尼曾经拜您的祖先伯阳【老子】为师，这样看来，我和您就是累世的交情了。”李元礼和宾客们没有人不赞赏他的聪明过人。太中大夫陈韪来得晚一些，别人就把孔文举的话告诉他，陈韪说：“小时候聪明伶俐，长大了未必出众。”文举说：“您小时候，想必是很聪明的了。”陈韪听了，感到非常难为情。

【言语第二5】孔融被收，中外惶huáng怖。时融儿大者九岁，小者八岁。二儿故琢钉戏，了无遽jù容。融谓使者曰：“冀罪止于身，二儿可得全不？”儿徐进曰：“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寻亦收至。

【注释】：

1、中外：朝廷内外。

2、了无：一点没有。

3、遽：恐慌。

4、冀：希望。现在还有词语希冀。

5、不：通“否”。

6、徐：慢慢地

7、寻：不久。

【译文】：

孔融被捕，朝廷内外都很惊恐。当时，孔融的儿子大的才九岁，小的八岁，两个孩子跟之前一样在玩琢钉戏，一点也没有恐惧的样子。孔融对前来逮捕他的差使说：“希望惩罚只限于我自己，两个孩子能得到保全吗？”这时，儿子慢慢地上前说：“父亲难道看见过打翻的鸟巢下面还有完整的蛋吗？”不久，也被抓起来了。

【拓展】

成语：覆巢之下无完卵。

【言语第二8】祢mí衡被魏武谪zhé为鼓吏，正月半试鼓。衡扬枹fú为渔阳掺chān檛zhuā，渊渊有金石声，四坐为之改容。孔融曰：“祢衡罪同胥xū靡，不能发明王之梦。”魏武惭而赦之。

【注释】：

1、谪：贬官。

2、发：引发。发本身是打开的意思。比方说发书就是打开书。

3、赦：赦免。

【译文】

祢衡被魏武帝曹操贬官为鼓吏。正好遇到月中大会宾客的时候要检验鼓的音节，祢衡挥动鼓槌奏《渔阳掺挝》曲，鼓声深沉，有金石的声音，满座的人都为之动容。孔融说：“祢衡的罪和那个胥靡相同，只是不能引发英明魏王的梦。”魏武帝听了很惭愧，就赦免了祢衡。

【拓展】：

祢衡，孔融的朋友。孔融向曹操推荐祢衡，但是祢衡称病不肯去，曹操很生气，就封他为鼓手，想要羞辱祢衡，却反而被祢衡裸身击鼓而羞辱。后来祢衡骂曹操，曹操就把他遣送给刘表，祢衡对刘表也很轻慢，刘表又把他送去给黄祖，最后因为和黄祖言语冲突而被杀，时年二十六岁。京剧中有《击鼓骂曹》就是说的这个事。《三国演义》里也写了这个故事。

【言语第二12】钟毓yù兄弟小时，值父昼寝，因共偷服药酒。其父时觉，且托寐mèi以观之。毓拜而后饮，会饮而不拜。既而问毓何以拜，毓曰：“酒以成礼，不敢不拜。”又问会何以不拜，会曰：“偷本非礼，所以不拜。”

【注释】：

1、钟会：三国时魏国名将、谋士、书法家，太傅钟zhōng繇yáo之幼子。自幼才华横溢，上至皇帝、下至群臣都对他非常赏识。后来灭掉蜀国后想谋反，兵败被杀。钟毓yù是他哥哥。

2、值：正好，正赶上。

3、昼：白天。

4、寐：睡觉。蒲松龄《狼》里有“一狼假寐”的句子。范仲淹有词句“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5、既而：不久。

6、何以：以何的倒装，为什么、凭什么、用什么。此处是为什么。

7、所以：因此，……的原因。

【译文】：

钟毓兄弟俩小时候，一次正赶上父亲白天睡觉，于是一块去偷药酒喝。他父亲当时已经睡醒了，暂且假装睡着来看他们怎么做。钟毓跪拜行礼后才喝，钟会喝了酒却不行礼。过了一会儿，他父亲起来问钟毓为什么跪拜行礼，钟毓说：“酒是完成礼仪用的，我不敢不行礼。”又问钟会为什么不行礼，钟会说：“偷酒喝本来就不合于礼节，因此我不行礼”

【拓展】：

药酒：魏晋时期的名士们流行喝酒吃药。药主要是五行散，又叫寒食散。关于“五石”，按照当时方士葛洪所说是“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也”，隋代名医巢元方则认为是“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尽管“五石”配方各不相同，但其药性皆燥热绘烈，服后使人全身发热，并产生一种迷惑人心的短期效应，实际上是一种慢性

中毒。

【言语第二17】邓艾口吃，语称艾艾。晋文王戏之曰：“卿云艾艾，定是几艾？”对曰：“凤兮凤兮，故是一凤。”

【注释】：

1、邓艾：三国时期魏国杰出的军事家、将领。其人文武全才，不过是口吃。历史上口吃的著名人物有韩非子、扬雄等。

2、口吃：结巴，磕巴。

3、戏：戏弄。

4、云：说。

5、对：回答。

【译文】：

邓艾说话结巴，自称时常重复说“艾艾”。晋文王和他开玩笑说：“你说‘艾艾’，到底是几个艾？”邓艾回答说：“‘凤兮凤兮’，依旧只是一只凤。”

【拓展】：

1、为什么邓艾“语称艾艾”？

古人跟别人说话时提到自己时要称呼自己的名，所以邓艾要说“艾”，因为口吃，所以成了“艾艾”。

2、“凤兮凤兮”出处是什么？

《论语》：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3、成语：期期艾艾：形容口吃的人吐辞重复，说话不流利。

【言语第二20】满奋畏风。在晋武帝坐，北窗作琉璃屏，实密似疏，奋有难色。帝笑之。奋答曰：“臣犹吴牛，见月而喘。”

【注释】：

1、畏：害怕。

2、犹：犹如，好像。

【译文】：

满奋害怕受风。一次在晋武帝旁边侍坐，北窗是琉璃窗，实际很严实，看起来却像透风似的，满奋就面上出现了很为难的神色。武帝笑他，满奋回答说：“臣好比是吴地的牛，看见月亮就喘起来了。”

【拓展】：

成语：吴牛喘月。吴牛指江浙一带的水牛，吴地天气多炎暑，水牛怕热，见到月亮以为是太阳，故卧地望月而喘。比喻因疑心而害怕，也比喻人遇事过分惧怕，而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言语第二31】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zhé相邀新亭，藉卉huì饮宴。周侯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qiǎo然变色曰：“当共戮lù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注释】：

1、殊：不同。

2、愀然：形容神色变得严肃或不愉快。

3、勠力：合力。

4、克复：收复。克在这里是攻克的意思。

5、神州：中国的别称，又叫赤县神州。此外，中国还可以称为九州、华夏等。毛泽东有诗说：“六亿神州尽舜尧”。辛弃疾词说“何处望神州？”

6、楚囚：指被囚禁的人，也比喻处境窘迫、无计可施的人。另外，南冠也是囚犯的意思，骆宾王《在狱咏蝉》里说“南冠客思侵”。

【译文】：

到江南避难的那些人，每当到了风和日丽的日子，总是互相邀约到新亭去，坐在草地上喝酒作乐。一次，周侯坐在那里叹着气说：“这里的风景和中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山河不一样了！”大家互相看着流下了眼泪。只有丞相王导脸色变得很不高兴，说道：“大家应该齐心合力帮助朝廷，收复中原，哪里至于像囚犯似的相对流泪呢！”

【言语第二41】庾公尝入佛图，见卧佛，曰：“此子疲于津梁。”于时以为名言。

【注释】：

1、佛图：寺庙、佛塔或僧人的称呼。也叫浮屠、浮图。古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浮屠指的是塔。

2、卧佛：佛经里说“如来背痛，于双树间北首而卧，故后之图绘者为此象。”

3、以为：把……作为。

【译文】：

座亮曾经去过佛寺，看见卧佛，就说：“这位先生因普渡众生而疲劳了。”当时人们把这句话看成是名言。

【言语第二43】梁国杨氏子，九岁，甚聪惠。孔君平诣其父，父不在，乃呼儿出，为设果。果有杨梅，孔指以示儿曰：“此是君家果。”儿应声答曰：“未闻孔雀是夫子家禽。”

【注释】：

1、甚：非常。

2、诣：拜访。

3、示：给…………看。指示：指出来给……看。

4、夫子：古代对人的尊称。

【译文】：

梁国有一个姓杨的家里的儿子，才九岁，非常聪明。孔君平去拜访他父亲，他父亲不在，这家便叫儿子出来，给孔君平摆上果品。果品里有杨梅，孔君平指着杨梅给孩子看，说道：“这是你家的果子。”孩子应声回答说：“没听说过孔雀是夫子家的鸟。”

【言语第二55】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邪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xuàn然流泪。

【注释】：

1、为：担任。

2、堪：承受得住，经受得起。

【译文】：

桓先生（温）北伐的时候，经过金城，看见从前担任琅邪内史时所种的柳树，都已经

十围那么粗了，就感慨地叹道：“树木尚且这样，人怎么经受得起呢！”攀着树枝，抓住柳条儿，泪流不止。

【拓展】：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感叹岁月无情，催人衰老，自然规律让人无奈、感伤。后来这个典故在很多诗文里都被用到过，比如：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辛弃疾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枯树赋》

【言语第二71】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zhòu，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yì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

【注释】：

1、俄而：一会儿。

2、欣然：高兴的样子。

3、似：像。

4、拟：比。

5、王凝之妻：谢道蕴（谢道韫yùn），才女。王羲之的儿媳妇。

【译文】：

谢太傅在一个下雪天把家里人聚在一起，和儿女们讲解谈论文章。一会儿，雪下得又大又急，谢公开心地问道：“白雪纷纷何所似？”侄子胡儿说：“撒盐空中差可拟。”侄女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大笑，非常高兴。这位侄女就是谢安的大哥谢无奕的女儿，左将军王凝之的妻子。

【言语第二91】王子敬云：“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

【注释】：

1、云：说。跟“曰”一样的意思。

2、山阴：古地名，现在的绍兴。古今的名人很多，比如西施、陆游、鲁迅等。

3、使：让。

4、暇：空闲。

5、若：如果。

【译文】：

王子敬说：“从山阴道上走过时，一路上山光水色交相辉映，让人眼花缭乱，看不过来。如果是秋冬时节的话，尤其让人难以忘怀。”

【拓展】：

成语：山阴道上，应接不暇。或“应接不暇”。形容景物繁多，来不及观赏。后多形容来人或事情太多，应付不过来。

【言语第二108】谢灵运好戴曲柄笠，孔隐士谓曰：“卿欲希心高远，何不能遗曲盖之貌？”谢答曰：“将不畏影者，未能忘怀。”

【注释】：

1、好：喜欢。

2、曲柄笠：一种斗笠。

3、谓：对……说。

4、卿：对人的尊称。

【译文】

谢灵运喜欢戴曲柄笠，孔隐士对他说：“你想仰慕德高志远的人，为什么不能抛开曲盖的形状？”谢灵运回答说：“恐怕是怕影子的人还不能忘记影子吧！”

【拓展】：

谢灵运：东晋时期诗人，开创了山水诗派。喜欢旅游，发明了谢公屐。

典故：才高八斗。有一次，谢灵运一边喝酒一边自夸道：“魏晋以来，天下的文学之才共有一石（一种容量单位，一石等于十斗），其中曹子建（即曹植）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其他的人共分一斗。”谢灵运说曹子建才高八斗主要应该是谢灵运比较崇拜曹子建，尤其是那篇《洛神赋》，当然夸张的成分是很大的。谢灵运说这话一方面高抬了曹植，另一方面又未免有自谦之词，其实他的文学才华与成就，并不在曹植之下。

前期回顾

《世说新语》选读精讲（1）德行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