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杨家埠木版年画的艺术特征

创意与文化产业ｌ　４３　试析杨家埠木版年画的艺术特征　文／姜建勋　摘要：杨家埠木版年画作为一种民间绘画，其艳丽的色彩搭配和程式化的造型始终蕴含着老百姓　的审美情趣，与文人绘画的风雅意韵相比，总处于低调的语境之下，究其原因是农民绘画的局限性　和年画精神诉求的实用性相汇而成的结果。同样，年画的土气和对功用性诉求的倚重造成了人们对　年画艺术特征的漠视。年画作为民间原发的艺术表现形式与中国传统绘画既有相似之处又有显著差　别，虽同属精神产品，但两者截然不同的创作动因与创作需求使年画成为了实用性的艺术。　关键词：杨家埠木版年画；思辨；艺术特征　杨家埠木版年画作为黄河流域的一种民间艺术形式，始终　木版年画特有的社会属性。　保留着浓厚的乡土气息和功用性精神诉求，是民间文化的艺术　杨家埠木版年画作为实用需求催生的精神产品，是一种迫　表现，其艳丽的画面色彩搭配和程式化的造型始终蕴含着老百　于社会需求的民间绘画形式，也是一种艺术形态的自发性表达，　姓的审美情趣，与中国传统文人绘画的风雅意韵相比，总处于　带有典型的乡土气息。但这种民间绘画形式长期以来并未引起　低调的语境之下。在“年”与“画”的关系中，老百姓更偏重　我的关注和思考。究其原因，一是节日里农家庭院的张贴、膜　于年的喜庆与憧憬，其题材内容的选择和现实应用也多是与年　拜，使我忽略了杨家埠木版年画本身所具有的美感和艺术特性，　有关的神灵祭祀和精神信仰，完全是一种社会化民俗观念的呈　我只认为它是百姓精神诉求的工具，只抓住了年画的社会需求　现，也是一种乡村文化在社会形态中的形象展示，而“画”则　性，片面强调了年画避灾祈福的功用性诉求；二是年画的绘画　从属并依附于“年”的社会需求。民俗学家张紫晨先生认为：　分，它的内容和形式大多受民俗活动和民俗心理的制约，民间　艺术是民俗观念的载体。”［１１杨家埠木版年画亦是如此。　笔者对杨家埠木版年画接触得较早，但对它的认识却总受　到传统观念的制约，认为其乡土味太浓，显得俗气，因此不愿　语言、外貌特征与我所学的学院派绘画存在着面貌上的差异，　“民间艺术是民俗的直接需要，它来源于民俗，是民俗的组成部　而这种差异之处正是杨家埠木版年画的独特性所在。　下面笔者从思辨的角度谈谈对杨家埠木版年画的几点认识　和思考。　一、杨家埠年画的艺术特征　多看，即便是看那些装饰类题材的年画，其虽具强烈的视觉冲　一件美术作品，在画面语言的探索上包括画种的物性材料语　击，能给人带来喜庆祥和的心理感受，往往也都是瞟一眼就算　言，画面结构形式语言（构图），画面造型语言与画面色彩语言。　了，很难让我静下来细品慢嚼去研究其艺术魅力长存的原因。　在杨家埠木版年画所具有的绘画特征中我们可以看到，线是杨家　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杨家埠木版年画最初的认识（如《灶王神》）　埠年画造型的主要手段。形为线形，线为形立，这一点与中国传　没有多少改变，亦并不认为这种画面表现的事物具有什么独特　统的绘画——白描手法颇为相似，都是用线条描绘出形象姿态。　的艺术魅力，不过是对精神信仰的功用性诉求的倚重，是用来　线所构之形，亦是经过人性化的思考与处理，所用之线圆转流畅，　烧香拜佛、保平安的，直白点说其本质上就是实用工具的艺术　飘逸生动，两者所绘之线都有相似之处，都属物性的线性形态。但　化、图像化。这是我的一己之见。　想的。”　是，在线随人性的性格表述中，杨家埠木版年画用线恰似少了些脾　流水般的线条，如吴道子在　天王送子图》中所展示的线的变化，　德加说：“任何艺术都是一种语言，而语言都是用来表达思　气与个性，缺少了传统人文绘画的风韵，如顾恺之春蚕吐丝、行云　杨家埠木版年画作为一种木刻语言的应用，是黄河流域的　形成的“吴带当凤”的韵致，同时也截然有别于其他画家的用线　居民在长期生活中面对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产生恐惧而形成的　风格。我们知道，如果选同一幅美术作品让不同的画家去描绘，　神灵信仰或是人们在长期的生活中自发形成的寻求精神慰藉的　所产生的线的表现是截然不同的，这就是线的情感表现这一点也　诉求方式（对生活的平安福禄和未来的美好希望都归结于神灵　是杨家埠木版年画所沿用的传袭制描绘和用线习惯所不能具备的。　的庇护），在这种历史条件下，人们通过年画的形式来表现与承　在物象的造型法则上，杨家埠木版年画不受客观物象自然　载，以达到内心世界对美满生活的向往和把控，形成了杨家埠　形态的制约，不受物象比例、空间、结构的束缚，以一种相对　‘．　Ｂ　＾　Ｊ　简化的形态造型，形成了特有的程式化的造型样式，如头大身　学理和审美修养。试看杨家埠木版年画的创作者多是从土生土　体小，头肩相接略去脖颈等造型，与传统绘画的造型￥ｌｌｔ：ｈ显得　长的劳动人民中成长起来的雕版技师，他们没受过系统的文化　简单而呆板；杨家埠木版年画与传统绘画在绘画法则上也有很　教育，对社会形态的认识具有单一性，在生活中的体验算是获　大出入。如传统人物画受古代哲学思想和文学的影响讲究形神　得内心感受的主要来源，所刻制的年画也是从社会生活的需求　兼备，就像《韩非子・外储说　中所说的，画旦暮罄于前的“犬　或感受中孕育而来的一种精神产品，这种精神产品受生存需求　马”难，画“无形”的“不罄于前”的“鬼魅”易；人物画应以　的驱使，如上文提到的避灾祈福，对生活富足的渴望全都寄托　自然造化为本，重写实，主张形神相似，讲究客观物象的再现。　于神灵的庇护和吉利祥和之物的悬挂，是迫于实用性而发的精　南朝谢赫的著作　画品》，其“六法论”提出了初步完备的　神创造，在这个过程中审美愉快、审美情感自然而然地原发生　绘画理论体系框架，以“六法”作为衡量绘画成败高下的标准，　成，是一种不主动而为，在实用目的下的审美产物和审美附属，　　是中国古代绘画品评美术作品的重要标准和美学原则。“经营位　在画面的经营中尊崇了“画画无正经，好看就中；出口要吉利，置”是“六法”中的一法，指出凡美术作品都要经过画面布局　才能合人意；人品要俊秀，能得人欢喜”的模式，并演化为年　的经营和位置的安排，即画面的构图。杨家埠木版年画的构图　特征——平面式描绘和全景式构图，均受到中国古代绘画图式　关系的影响。把杨家埠木版年画　灶王神　、　男十忙》与古代　的墓室壁画、黄筌的　写生珍禽图》、顾闳中的　韩熙载夜宴图　ＳＨＩ：：Ｉ较就能得出答案。　在“随类赋彩”的关系中杨家埠木版年画从观念形态的沿　袭中做出了择取——“紫是骨头绿是筋，配上红黄画才新”；“红　主新，黄主淡，绿色大了不好看”；“紫多恶，黄多傻，用色干　净画鲜艳”……红、黄、紫、绿、黑、白的色彩搭配变成了一　种固有的传承式的设色模式。这种色彩的搭配模式与中国传统　人文绘画的“随类赋彩”是不相同的。传统绘画强调色彩与人　的互动，强调客观物象的色彩配置，强调随画家的审美心理去　追求任意的色彩配置，强调色彩的象征性和概括性，能在色彩　的运用中注入较多的情感意向，主观地表达色彩，如四季的色　彩变化就能牵动人的情感，从而引发艺术联想。从美学的角度　来看，色彩甚至比形状、线条更能直接地影响人的情绪。杨家　埠木版年画的色彩应用显然有别于中国传统的人文绘画。　二　画外之音　意境是艺术作品的“画外之音”，是中国绘画艺术追求的至　高境界，是画家将客观物象融入自己的审美情趣，通过提炼、夸　张的表现手法，以富有意韵的形式营造而来的一种情境，是艺　术作品给读者带来的一种至美感受，既是作品之外的情景交融，　又是一种虚幻的融入作品之内的情感共鸣。　林风眠的绘画常常运用浓烈的颜色施于水墨，注重自然之象　与心灵之间的对话，以情人景，其作品展露出的意境之美具有内　在的和谐之美，是对优雅和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打动人心的东方　之韵，是绚丽而宁静的世界给人的一种沉静而自信的力量。　吴冠中的绘画作品也注重有感而发，强调事物的感受力，　融入了深厚的思想情感，带有较强的视觉感染力，很多作品都　以凝炼的画面形态，大笔的色彩染润，使画面意境斐然，呈现　出令人回味的江南之韵。　意韵之境在杨家埠木版年画中却不曾体现，展露于外的倒　是年画的“平、板、俗”，这是杨家埠木版年画的欠缺之处，也　是杨家埠木版年画的局限所在，是民间艺人根本不具有的绘画　画刻制的法则并代代相传，而那些从劳动者中脱颖而出的雕版　技师由于未经过专业系统的训练和理论知识的欠缺（试问雕版　艺人几个关于雕版艺术上的问题，除了１３诀式的背诵，其它也　无从答问），也仅仅是把所掌握的雕刻手艺当成了一种农闲时节　养家糊口的谋生手段，并不是一种为了纯粹意义上的视觉审美，　与传统意义上的绘画有着截然不同的创作初衷和审美目的。　总之，杨家埠木版年画作为一种实用性精神的产物，其出发　点和落脚点都是为了满足老百姓避灾祈福、平安富贵的精神寄　托，在这个过程中民间原发而来的艺术形式和审美特征，虽在画　面形式上与中国传统绘画有相似之处，或同属精神产品，但两者　的创作动因、创作需求和画面呈现有着本质的区别。如专业画家　所进行的美术创作目的是为了表达自我的感受和世态炎凉，在艺　术创造的过程中强调自我的审美感知、审美想象、审美情感，是　为了满足人们的特殊精神需求，即审美需求，而杨家埠木版年画　作为一种生活中的精神寄托，创作目的是为了避灾祈福，正如唐　家路、潘鲁生在《中国民间美术学导论》一书中所述：民间美术　不是为了艺术而艺术，为求美而美的艺术，而是一种生活的艺　术，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紧密地交织在一起。用鲁迅的话说，它是　“生产者的艺术”。这种性质决定了民间美术的突出的生活实用功　能，以及物质的实用性与精神的审美性相同一的特性…　。民　间美术不是一种为了纯粹形态的审美创造和艺术创造，其创作的　目的首先是为了满足人们实用生活的功能，在这种实用生活形态　的背后或使用功能实现的同时，创造了具有审美性质、意义的艺　术作品，而根本上并不具备纯粹艺术的特征口】】”。　杨家埠木版年画，是一种带有乡俗美学的精神产品，是一　种为生存而发的“生产者的艺术”。　参考文献　【１］唐家路，潘鲁生中国民间美术学导论［Ｍ］哈尔滨黑龙江美术出版　社，２００３　作者简介：姜建勋，艺术学硕士，山东工艺美术学院讲师。　编辑：李光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