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冥通记》与《十二真君传》简析

２０１４年０９月　第４０卷第５期　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ｏｕｍａ］ｏｆ　Ｉｎｎｅｒ　Ｍｏｒ￣ｏｌｉ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ｆｏｒ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ｔｉｅｓ（￣ｘｚ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Ｓｅｐｔ．２０１４　Ｖｏ１．４０　Ｎｏ．５　《周氏冥通记》与《十二真君传》简析　何建朝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北京１０２４８８）　［摘要］《周氏冥通记》和《十二真君传》两部常被忽视的道教文学作品，无论是从宗教学角度还是文学角　度都有必要对它们做一分析，除了其中的宗教意味或道教发展史价值，如何对两者的文学性质和叙事方式进　行对比研究，从而发掘其价值所在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　［关键词］道教小说；叙事策略；文学价值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９９［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６７１—０２１５（２０１４）０５—００２５—０３　《周氏冥通记》又名《冥通记》，为南梁上清高道陶隐居据　做进一步明确界定，且对另一类与道教信仰一有关的小说却　其所寻到的他的弟子周子良所遗留下的部分“通灵”日记而加　斥之为方士之“异记”，“方士亦自造伪经，多作异记，以长生久　网罗天下之逃苦空者方士”…舵，并未将其从志怪中　以整理，而按日期逐一编纂的有关周子良与众下降仙真交游　视之道，的记录。《十二真君传》亦名《西山十二真君列传》，系初唐道　单列出来。今人黄勇先生鉴于此在《道门辅教小说论略》一文　　｝９０－９４概念并对其“主题类别”和　士胡慧超所撰，因该书已亡佚，我们只能通过检校《太平广记》　中首提出“道门辅教小说”及《仙苑编珠》中的残存佚文，还有当代学者李剑国先生在其　“文学价值”进行了论述。观《周氏冥通记》和《十二真君传》其　《唐五代传奇叙录》一书中的梳理来窥探该书的内容大致为记　成书与道教的关系毋庸置疑，二者在性质上首先是“道教文　述以许真君及其他仙真的修仙、传道、显法等事迹传说。这两　学”，同时，从文体上看也应作为“道教小说”无疑。下面我们　部作品在道教研究领域中并未获得重视，在文学研究领域更　就两书文本内容进行具体分析比对。　是被忽视，而造成如此之原因二者也是各有异同，二者成书时　间相差一百多年，各自都处在一个社会文化和文学尤其是小　二、《周氏冥通记》与《十二真君传》叙事策略的异同　（一）共通性　说的关键和转折期，《周氏冥通记》在梁天监末期，《十二真君　传》在高宗朝。本文拟就对二者进行比较，探讨二者呈现出的　各自的时代特色，以及它们之间一种传承变化发展的痕迹。　一１．仙真和真君的群体与交错结构　据笔者统计，《周氏冥通记》中提及的有名号的各类仙真　有四十三位，其中出现五次及五次以上的有十三位（见表一），　正好同《十二真君传》中提及的十三位真君（见表二）一样。这　、《周氏冥通记》与《十二真君传》的文本性质　文学与宗教之关系，历来为治学者所重视，同时又因为　种并非对单一的神仙的描述，而是表现为一个神仙群体的整　“文学”概念本身的模糊多义性造成内涵外延的伸展性，基督　一结构。在《周氏冥通记》和《十二真君传》中对仙真群的处理　教、佛教、道教、伊斯兰教等世界各大宗教在“宗教文学”的定　表现为其相互之间的交错，《周氏冥通记》中常常在某一位仙　义上众说纷纭。就《周氏冥通记》和《十二真君传》所属的“道　真下降之时后提及别一仙真之事或于某一日将下降，如卷二　教文学”而言，乃是“宗教文学”的一门分支，对“道教文学”概　“六月六日夜”桐柏仙人邓灵期首次出现后在离别之际嘱咐周　念的阐释在詹石窗《道教文学史》、伍伟民《道教文学三十谈》　子良道：“桐柏当复有来者，当善相待，吾今去矣。下旬间更相　和杨建波《道教文学史论稿》等书中皆有论及。宗教文学范围　过，方事游适，两念相存。”此“桐柏当复有来者”即指六月二十　指涉诗词、歌赋、散文、戏剧和小说等不同体裁，因而“道教小　四日出现的徐玄真，此一手法文中甚多。还有一种即是由某　说”亦只是作为道教文学下的一个“种”。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提出“释释辅教之书”此一概　一仙真转述另一仙真的话语，如卷二记“六月一日”事：　又指西边人曰：“此紫阳之侍童，二君昨诣紫阳，陈卿事原　念，认为“大抵记经像之显效，明应验之实有，以震耸世俗，使　（应作此源）。紫阳乃戏言：‘大族贞虚，其中凌云者，理非一　生敬信之心，顾后世则或视为小说。”Ｌｌ｝３９然对“辅教之书”未　人。’定录日：‘此盖见由耳’紫阳笑日：‘东华紫微当焚录邪。…　［作者简介］何建朝，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博士。　・２５　・　丞日：“吾想此言实是赏言赘卿也。”　的对话，此一形式在文中也常出现。　表一：　君传｝ｏｏ这种细致的描述表现为情节的曲折变化，以“许真君”　ｌ　２　３　４　５　６　７　８　９　ｍ　Ｕ　是“化为黄牛”，真君又识破且告弟子自化身为“黑牛”，蜃精被　这里赵丞在介绍紫阳侍童时转述了一段周紫阳和茅定录　除蜃精一事为例，先叙真君遇蜃精，蜃精知其被真君识破，于　伤奔入井中化为人逃回潭州，于此，用“先是”一词插入叙述蜃　精先前如何娶潭州刺史女为妻并如何获得大量财宝，之后再　转到蜃精被真君追回且刺伤之事，再言许真君见贾刺史并告　知实情，而后蜃精被杀，而故事至此仍未完，而是叙真君如何　救贾女和贾府一家，而这种曲折的故事也只有在细节描写和　细致构造的基础上才能完成。　（二）差异性　１．叙事视界的差异　《周氏冥通记》同《十二真君传》在叙事视角上存在着不同　的倾向，前者全篇以周子良的“通灵”时间顺序为结构安排，似　乎是一种“日记体”形式，因此，所有内容皆是以周子良第一人　称视角进行展开叙述的，这种叙事视角显示出其独特性，与其　它志怪、仙传小说的全知视角皆不同，而这种视角的出现也不　表二：　是一种“有意为小说”所造就的结果，乃是这种“梦记”体记录　转换成文学作品的附属性质，陶弘景将这一记录如此按年月　真君名号　序列号　许真君（逊）　吴真君（猛）　兰公　时真君（荷）　编录而加以注解使得这本来是“私人日记”成为公众读物甚至　宣传材料。《十二真君》虽也是以许真君为主，但其内容材料　则是按胡慧超遴选编排的，非以许真君视角去叙事其他真君　事迹，而是以第三人称叙述者去讲述围绕许真君为中心的诸　位真君的故事。在这种对比中我们可以发现《周氏冥通记》的　文本形式的特殊性。　２．叙事的连续性与独立性　甘真君（战）　周真君（广）　陈真君（勋）　曾真君（亨）　盱真君（烈）　施真君（岑）　彭真君（抗）　黄真君（辅）　钟离真君（嘉）　一《周氏冥通记》无论从宏观层面还是具体事件的层面都有　很强的叙事连贯和发展性，大的层面是讲述周子良个人从第　次通灵遇仙到最终的尸解化仙人冥界任职，是一完整事件，　且在其中，我们可以看见周氏如何一步一步由首次冥通时的　不安和紧张到欣喜地同仙真们对话，再到主动向诸仙真询问　各种俗事及成仙之法门，也可以看到周氏对冥府的感召授职　由惧怕到犹豫到不舍再到后来的接受（实则是其自杀过程的　心理变化历程）。这些发展变化总是具有一联系性。从其　《十二真君传》中“许真君”一则，开篇就提到“真君弱冠，　一师大洞君吴猛……因与吴君同游江左”　Ｊ９　即在讲述许真君　中周所提及几件不同事情来看也可以看出这种连续性，如姨　父亲迁坟、祈雨、师傅感召、建屋等事它们都并非只在　时提及了吴真君事，“兰公”一条“斗中真人”在下降时对兰公　母的病、说：“后晋代尝有真仙许逊，传吾孝道之宗，是为众仙之　一次通灵中论及而往往是在不同时的记录中重复提到且是同　长”［　）　们提及许真君之事。此一叙事手法同太史公在《史记》　现实中此类事件一样有一变化发展。再看《十二真君传》，其　中使用的“互见法”类似，兹可作为文言小说对史家之笔的借　虽以许真君为核心人物，在叙述其他十二位真君之时都有提　鉴一例证。　２．细节描写与细致叙述　及许真君，其以其他人物的关系或师徒或亲戚，在其他真君传　记中以不同身份地位和作用出现，关于这一点可具体内容如　（１）吴真君（猛），“真君弱冠，师大洞君吴猛，……因与吴　　《周氏冥通记》和《十二真君传》在文字描写与叙事上表现　下：出很明显的细腻性，在前书的前三卷与后者现存的“许真君”　一则尤为明显。这种细致叙述在《周氏冥通记》中特别体现在　君同游江左”（出《天平广记》“许真君”条）；（２）兰公，“后晋代　大量对仙真外貌服饰的描写。如对赵丞的出场描写：“忽见一　尝有真仙许逊，传吾孝道之宗，是为众仙之长”（《太平广记》　人，长可七尺，面小口鼻，猛眉，多少有鬃青白色，年可四十许，　“兰公”条）；（３）时真君（荷），“许君升天时，持龙节前驱于云　著朱衣，赤帻上戴蝉，垂缨极长，紫革带广七寸许，带鼙囊，鼙　路”（《仙苑编珠》“时荷登晨”条）；（４）甘真君（战），“许君弟子，　尤尚符衍，偏得许君之道”（《仙苑编珠》“甘战彩麟”　囊作龙头。足著两头舄，舄紫色，……挟席人舒置书床上，席　长持斋戒，白色有光明，草缕如椰子，但织缕尤大耳。”【４Ｊ３。　在《十二真　条）；（５）周真君（广），“事许君，执僮仆之礼，元康中，执麾幢前　・２６・　引许君归旧宅，即游帷观也”（《仙苑编珠》“持幢周广”条）；（６）　但是，具体到每则故事的叙述上时，《十二真君传》又显示出其　陈真君（勋），“慕许君之道，托为旌阳县吏，因得师于许君，为　与前者那种简要叙述不同的风格，已具备很鲜明的传奇叙述　具有独立故事的连续性。　入室弟子，许君技宅日，执羽旌导于前”（《仙苑编珠》“执羽陈　手法，勋”条）；（７）曾真君（亨），“遂事许君。至许君升天日，从车驾　与升”（《仙苑编珠》“曾亨骨秀”条）；（８）盱真君（烈），“早孤，从　三、结语　《周氏冥通记》和《十二真君传》，不可置否，它们作为“道　母依于许君，许君上升时，盱君母子悲泣，乞得随驾。许君乃　教小说”确实是带有“辅教之书”的性质，其文学价值因从哪一　与神药，因得随驾部署，合宅四十二人焉”（《仙苑编珠》“吁烈　角度来挖掘，即使在灵验、宣验、报应类宗教意味浓厚的小说　药神”条）；（９）施真君（岑），“常从许君除灭妖魅，许君凡有经　中，我们也不能全然否认其文学价值所在，观刘亚丁《佛教灵　典，悉皆委付”（《仙苑编珠》“施峰委付”条）；（１０）彭真君　验记研究——以晋唐为中心》一书，即专辟一章“灵验记与文　（抗），“永康中弃官事许君，君以长女妻之”（《仙苑编珠》“彭抗　学”来研究其文学价值，黄勇先生在此问题上也不遗余力，他　亲姻”条）；（１１）黄真君（辅），“许君知辅之异，遂以次女妻之，　认为“虽然此类小说不能令人产生多少审美愉悦，但它反映出　传付妙道”（《仙苑编珠》“黄辅龙骑”条）；（１２）钟离真君（嘉），　的中国人所特有的宗教文化心态却至关重要。这种文化心态　“许君仲妹之子，少孤，得仙舅之要”（《仙苑编珠》“钟嘉碧输”　不仅影响着国人的行为准则和价值取向，而且对古代文学也　条）。　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９０－９４可见，这类作品是具有审美和研　虽如此但许真君的出现并没有将所有传记都统一为一个　究人们思维心态之价值的。　有机整体，即是说并未如《周氏冥通记》那样以周子良为视角　出发点将所有情节和仙真故事及交往统一在一个连续的变动　［参考文献］　过程中。《周氏冥通记》叙事连续性中有故事的独立性，同时　［１］鲁迅．中国小说史略［Ｍ）．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７３．　在独立性的事件中又带有叙述的连续性，而在《十二真君传》　［２］黄勇．道门辅教小说论略［Ｊ］．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中每则故事自身具有结构的连贯甚至情节曲折性但其每则传　２００９（０１）．　记之间却缺乏有效的整体联接因素，致使其整体结构上类似　［３］［宋］李防等编．太平广记［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６１．　于《神仙》或《列仙》等单独记录的不同神仙故事的神仙传记。　［４］［日］吉ＩＩｌ忠夫，麦古邦夫．刘雄峰译，周氏冥通记研究　［Ｍ］．济南：齐鲁书社，２００９．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ｆＺｈｏｕＳｈｉ　ＭｉｎｇＴｏｎｇ　ｉ　ａｎｄ　Ｔｈｅ　Ｂｉｏｇｒａｐｈｙ　ｏｆ　Ｔｗｅｌｖｅ　Ｚｈｅｎｊｕｎ　ＨＥ　Ｊｉａｎ——ｃｈａｏ　（Ｔｈｅ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　ｏｆ　Ｗｏｒｌｄ　Ｒｅｌｉｇｉｏｎ，　Ｇｒａｄｕａｔｅ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Ａｃａｄｅｍｙ　ｏｆ　Ｎｏｄ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Ｂｅｉｊ　ｉｎｇ　１０２４８８，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ＺｈｏｕＳｈｉ　ＭｉｎｇＴｏｎｇＪｉ　ａｎｄ　Ｔｈｅ　Ｂｉｏｇｒａｐｈｙ　ｏｆ　Ｔｗｅｌｖｅ　Ｚｈｅｎｊｕｎ　ｗｈｉｃｈ　ｔｗｏ　Ｔａｏｉｓｔ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ｉｓ　ｏｆｔｅｎ　ｏｖｅｒｌｏｋｅｄ，ｅｉｔｈｅｒ　ｆｒｏｍ　ａ　ｒｅｌｉｇｉｏｕｓ　ｐｏｉｎｔ　ｏｆ　ｖｉｅｗ　ｏｒ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　ｏｆ　ｂｏｔｈ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ａｎ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ｉｓ　ｎｅｃｅｓｓａｒｙ　ｆｏｒ　ｔｈｅｍ　ｔｏ　ｄｏ，ｅｘｃｅｐｔ　ｏｎｅ　ｏｆ　ｔｈｅ　ｍｅａｎｓ　ｏｒ　ｔｈｅ　Ｔａｏｉｓｔ　ｒｅｌｉｇｉｏｎ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ｖａｌｕｅ，ｈｏｗ　ｔｈｅ　ｎａｔｕｒｅ　ｏｆ　ｂｏｔｈ　ｌｉｔｅｒａｒｙ　ａｎｄ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ａｐｐｒｏａｃｈ　ｔｏ　ｃｏｍｐａｒａｔｉｖｅ　ｓｔｕｄｉｅｓ，ｔｏ　ｅｘｐｌｏｒｅ　ｉｔｓ　ｖａｌｕｅ　ｉｓ　ａｌｓｏ　ａ　ｍａｔｔｅｒ　ｏｆ　ｃｏｎｃｅｒｎ．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Ｎｏｖｅｌ　ｏｆ　Ｔａｏｉｓｍ；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ｓｔｒａｔｅｇｙ；Ｔｈｅ　ｖａｌｕｅ　ｏｆ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责任编辑邹婧稀）　・２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