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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璞《游仙诗》赏评

郭璞，字景纯，两晋时人。他博洽多闻，精通阴阳历算、卜筮之术，十四首《游仙诗》更是闻名于后世。他的《游仙诗》的风格虽然与西晋诗风一样形式讲究，辞采华丽，却没有流于浮艳，而是借游仙来抒写自己仕途偃蹇，壮志难酬的情怀。钟嵘的《诗品》说郭璞是“宪章潘岳，文体相晖，彪炳可玩，始变中原平淡之体，故称中兴第一。”又评他的游仙之作是“辞多慷慨，乖远玄宗，而云‘奈何虎豹姿’，又云‘楫翼栖榛梗’，乃是坎?坝交常?非列仙之趣也。”是十分中肯的。自从钟嵘此论一出，后世关于郭璞《游仙诗》的主旨虽然也偶有异议，但绝大部分人的观点基本不出这层意思。本文也就不再赘述，这里着重探讨的是《游仙诗》的艺术特征。

第一，郭璞的《游仙诗》辞藻富艳，善用华美的文字，形象地描绘瑰丽的山川风物。郭璞的《游仙诗》中表颜色的字用得很多，而且以“绿”、“红”、“紫”等鲜明富丽的颜色为主。最富有代表性的是《游仙诗》其三。此诗的前四句“翡翠戏兰苕，容色更相鲜。绿萝结高林，蒙茏盖一山。”①色彩极为鲜明，翡翠戏于兰茎，花鸟交相辉映，鲜丽明艳；翠绿的藤萝缠绕在高高的林木上，郁郁葱葱的覆盖了整座山峰，不但使山峰更显深邃幽静，而且给景色增加了一层朦胧的仙气。其间更有飞泉、紫烟点缀，隐士清幽的琴声不时地回荡其间，真是诗画相配，人景相生。

又如《游仙诗》其六写蓬莱仙山的景色是“吞舟涌海底，高浪驾蓬莱。神仙排云出，但见金银台”，仙山乘着吞舟巨浪而来，随着仙山一起出现的是富丽堂皇的金银台和滔滔云海，形象地写出了蓬莱仙境的宏丽壮阔。

第二，善于描绘出出尘绝俗的隐士境界和虚无缥缈的神仙境界，并在浪漫色彩浓郁的背景中凸显所摹绘的隐士、神仙形象。如《游仙诗》其二，写的是隐士情怀。开头两句“清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一下子就勾勒出了这位摒绝荣利，弃绝世事，隐遁在清溪千仞之岗的

隐士居处的清幽。接着的“云生梁栋间，风出窗户里”两句，颇有仙意，白云在梁栋间自由地飘飞，徐徐清风从窗口吹来，仿佛是神仙居所。居住在这里的隐士自然也有了一种飘飘然欲出尘世之外的气质。住在这样依山傍水、幽静宁谧的精舍里的是谁呢？“云是鬼谷子”，原来是战国时隐居于鬼谷的豪士王诩。诗人由此联想到尧时的高士许由“临流洗耳”的故事，更凸现了这位隐士高蹈世外、不屑为尘俗所累的特性。后面几句中的“阊阖”、“灵妃”、“蹇修”等神话中的形象则为诗境凭添了几分神仙气息。又如《游仙诗》其三的“冥寂士”所处的环境是“翡翠戏兰苕，容色更相鲜。绿萝结高林，蒙茏盖一山。”在这清幽美好的环境中，“冥寂士”或登山皋而舒啸，或临清流而抚琴，饥嚼花蕊，渴饮飞泉，与天地共逍遥，忘情世俗。他通身仙气又神力无边，驾下鸿乘紫烟遐游，“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形象硕大无朋，极具形象感和画面感。《游仙诗》

其六写的也是神仙之乐，不过不是一个而是一群，陵阳、容成、嫦娥、洪崖、宁封子、五龙等六位仙人在海浪排涌的蓬莱仙境中，纷纷而出，金银台一并呈现，金光银彩，熠熠生辉。那上界的仙人“陵阳挹丹溜，容成挥玉杯”，嫦娥扬起她那美妙绝伦的歌喉，连洪崖都入神的颔首称道。伴着那悠扬的天籁的是或升或降的舒卷长烟，轻悠悠的飘浮在九天之上，更显出蓬莱仙人那飘逸出尘的神韵。

第三，东晋时期的玄言诗往往一味地阐述玄理，使得诗歌枯燥乏味，难以卒读，郭璞的《游仙诗》却不同，它具有鲜明的抒情性，而非流于理智化的语言表达。钟嵘所说得“辞多慷慨”，正是就诗的抒情意味而言的。郭璞的《游仙诗》之所以多抒情，是由于他“坎?坝交场保?以饱含自身的不遇经历而发为诗唱，故而咏怀抑扬多情。例如“时变感人思，已秋复愿夏”、“遐邈冥茫中，俯视令人哀”、“潜颖怨青阳，陵苕哀素秋。悲来恻哀心，零泪缘缨流”等，这些诗句充溢着“感”、“思”、“哀”、“怨”、“悲”、“恻”、“泪”等动人心境的词眼，充分显示出诗的抒情氛围。

第四，用典繁富，引经传浩瀚，虽然不免有幽深艰奥之嫌，但诗的整体格局也因此显得庄重深厚，蕴藉致隽。这个特征是由郭璞自身

的特点决定的。他博物多识，识见高远，既好古文奇字，又懂阴阳卜筮，还曾注释过《尔雅》、《山海经》、《楚辞》等古书，加之他所写的游仙题材的诗歌在在这些古书中有大量的材

料可以引用，写起诗来自然引经用典信手拈来。如《游仙诗》其一，不但用了庄子、老莱之妻、伯夷、叔齐的典故，而且两次化用《易》中的句子。又如《游仙诗》其二中的“阊阖”、“灵妃”、“蹇修”等则是化用《楚辞》中的形象。

刘勰在《文心雕龙?才略》中说过：“景纯艳逸，足冠中兴，《郊赋》既穆穆以大观，《仙诗》亦飘飘而凌云矣。”其中“艳逸”两个字精当地概括了郭璞的《游仙诗》的艺术特征，“艳”是色彩斑斓、形象陆离，“逸”是旨趣高远、与众不同，郭璞的《游仙诗》就是把这两者有机地结合起来，从而构成了他《游仙诗》的独特魅力。

注释：

①逯钦立辑校．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M]．北京：中华书局，2006．本文所引诗句均出自此，下面不再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