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仁宇说:“这种维护落后的农业经济,不愿发展商业及金融的做法,正是中国在世界范围内由先进的汉唐演变为落后的明清的主要原因。”政府为什么宁愿维护落后,也不愿发展商业和金融呢?原因当然就是安全。发展商业资本,扶助先进的经济,当然可以增益全国财富,但是发展先进经济引起的贫富差异,不免带来动荡;而私人财富一旦扩充至不易控制的地步,又为王朝安全之累。有着这种种风险,视帝国为一己私物的皇帝和力求保位升迁的官吏们,自然宁愿因循守旧;即使偶一有了深远见解的勇夫稍稍迎合了这种变革的趋势,也会立马淹死在“祖宗之法一字不可易”的唾沫星子之中。政事上也是如此,注重的是体制的安定,不计较对一人一事的绝对公允。牺牲了少数人,只要能维持大局就行。军事上也是如此,落后陈旧的卫所和军户制度早就应全盘放弃,代以先进的募兵制度;零碎的补给,也早应集中管理。但是泱泱帝国没有能力也不允许作全面的改革,只好寻找出一种妥协的办法来部分的修补。反观我们当今,是不是也有着这种隐忧呢?为了稳定,我们放弃激进有力的改革措施;为了稳定,我们只周旋于政治体制外围做小修小补的敲打,而不敢触及根本;为了稳定,我们宁愿翦灭异己听到整齐划一的颂歌,而不愿听到真实的叫喊……
万历十五年,表面看去,四海升平,不过是平平淡淡的一年。然而在黄仁宇先生锋利的剖析下,各种陈旧腐烂的病因毕呈。正如先生所说:“表面的安宁永远是虚幻的。”我不知道,在现今这个我们自称着繁荣稳定、歌颂着太平盛世、表面上生机勃勃的社会,用黄先生锋利的刀一划,是不是也会发现皮下种种腐烂的肌肤和筋络?
1587年,欧洲文明正摆脱着中世纪阴影而焕发出勃勃生机;1587年,中华帝国却在歌舞升平中走向死亡。中国不是在有清三百年才衰落下来的,但是中国同样不是在1587年才开始衰落。一种制度,在形态完全展开的一瞬已走向腐朽。而其后的表面摇曳,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腐朽的制度束缚了经济,大帝国渐渐衰弱老去,气息奄奄,日薄西山。僵化的体制使社会发展已至山穷水尽地步,没有全面改革和全社会参与,任何个人行为都属无济于事的小小敲打。
《万历十五年》中也写到力图振作的皇上、精明强干的首辅、勇猛老练的将军,但是这些努力在与腐朽的制度的冲突中无异鸡卵,于是这些人或身败或名裂或郁郁而终,无不作为牺牲品遭殃受害。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上所说的政治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的作用在此显露无疑。体制的先进与否决定了其后经济发展的爆发或衰败,决定了国家实力的变化和地位升降,甚至使一种文明在与其他文明的较量中毁灭死亡……我们的改革,自经济政策的修补开始,渐至结构调整,至经济体制,然而最终总会落在政治体制。我们在外围敲打半天,最终还是无可避免的要动真章。看传统政治对经济影响的历史教训,我们还想借着安定团结的幌子拖延逃避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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